柳淳面對著三套文房四寶,仔細研究了好半天。奈何,他不是此道高手,根本看不出什么。不過假如這是三蘇所留,那可就不是寶貝那么簡單了,簡直是國寶中的國寶啊!
三蘇父子,文章光耀千古,才華堪比黃河之水,要知道出一個大文豪或許不難,但父子皆為文豪,就十分罕見了。而蘇家呢,是父子兄弟,三個家伙一起站在了文人的頂峰,縱觀幾千年的歷史,也十分罕見。
可以說巴蜀文脈,全都灌注在了蘇家。據柳淳所知,很多人都以能擁有一件東坡遺物為榮,在他面前擺著的,不光有蘇軾的,還有蘇洵和蘇轍,湊在一起,那就不是簡單的三倍增加,簡直是三次方,三十次方啊!這要是能留到后世,絕對會上國家寶藏的。
“請朱老和趙少保過來,對了,再把蜀王請來。”
一個時辰之后,這三位圍著幾樣寶貝,仔仔細細看過之后,紛紛一臉怪異地瞧著柳淳。
朱椿最年輕,也最沉不住氣,他咳嗽了一聲,“柳大人,你知道蘇軾是哪的人不?”
柳淳哼了一聲,“蘇軾不就是眉山人嗎?你別賣關子,我就想知道,這玩意是真是假!”
朱椿呵呵道:“別忙啊,我再問你,你知道蘇軾的后人住在哪里嗎?”
“這個…”柳淳一下子被問住了,這是他的知識盲點啊,翻白眼道:“我哪里知道!”
趙勉悶聲道:“據我所知,蘇軾入朝為官之后,不斷被貶,幾十年顛沛流離,蘇家后人也遍及四處,其中最主要的都在當下的南直隸一帶,畢竟蘇軾在這里為官最久,江南也是吸引文人聚居的地方。反而是老家巴蜀,蘇軾的后代并沒有居住。”
柳淳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蘇家后人不在巴蜀,那這東西就是假的了?”
“那也未必。”朱守仁道:“蘇軾的子孫雖然沒有回到老家安居,但是蘇家族人留在巴蜀的,還是有的。手里有三套文房四寶,也不稀奇。只不過…這個不是真的!”
柳淳眉頭緊皺,氣得一拍桌子,“您老怎么知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守仁和蜀王朱椿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出來。
“柳大人啊,這東西是,是方孝孺弄的!”
“什么?”柳淳大驚,“這,這怎么會跟老方有關系啊?”
朱守仁笑道:“此事你不清楚,正學先生入蜀辦學,頭幾年十分困難,學生買不起筆墨紙硯,他又是個窮鬼,想接濟學生卻沒有錢。最后他想了個主意,跑去中巖書院的舊址,謊稱做了一場夢,然后就去一個小破廟,從神像的肚子里,拿出了一套文房四寶,賣了八百兩銀子!”
柳淳的臉瞬間變了,奶奶的,方孝孺還干過這種事情?老東西不是迂腐頑固嗎?他怎么肯做假騙人,這不是扯淡嗎?
見柳淳不信,朱椿笑道:“方公這個人赤子之心,對待學生那是極好的,我知道此事之后,給他拿了三千兩銀子,可轉過年,市面上又出了蘇洵和蘇轍的遺物,我問他是怎么回事。他跟我說,巴蜀偏遠,出川道路難行,學生要進京趕考,路費花銷太大。”
“我說可以跟蜀王府要啊!方公卻說學子入朝為官,不宜與藩王過從甚密,為了學生的前程,他不得不耍一些小人手段,還請我替他保密。”
得了個贗品不說,還是大家伙都知道的贗品,柳淳跟吃了個蒼蠅似的,冷哼道:“你們都知道,還保的哪門子密啊?”
朱守仁笑容燦爛,“老夫推崇正學先生的為人,也不光是他能一心變法,更是跟他愛護學生分不開。士林之中,此人當屬翹楚。柳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保方孝孺一命。”
朱椿也道:“方孝孺和齊泰、練子寧之流,還是不一樣的,此人代表讀書人的一點正氣,若是連他都給殺了,讀書人的脊梁就沒了。”
趙勉也跟著點頭,“這是正論,我看就應該這么辦!”
面對著仨貨信心滿滿的樣子,柳淳只想啐他們一臉!
“拜托,長點腦子行嗎?現在我們離著靖難成功還有十萬八千里呢!現在就想著饒了方孝孺,也不知道日后,要是我們落到了朱允炆的手里,誰會饒了我們?”
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有柳大人在,我們堅信,靖難必勝!”
柳淳算是無語了,行,你們真行!
什么破事都推到了我的頭上,我往哪里推啊?突然柳淳眼前一亮,貌似他還是能推掉的,畢竟上面還有一個人呢!
柳淳二話不說,將這三套文房四寶封裝起來,然后立刻修書一封。
“送去給燕王,就告訴燕王殿下,現在巴蜀大局已定,送他一箱寶物,為燕王賀,為靖難軍賀!”
朱椿都傻眼了,明知道是假的,還敢送給四哥,你不怕日后辦你個欺君之罪啊?
柳淳才不管朱椿呢,欺君之罪算什么,別說朱棣了,就連他爹我都騙過,不還是活蹦亂跳的。
柳淳讓人火速前往西安,去面見朱棣。
柳淳在巴蜀折騰這么久,還打敗了徐輝祖,那朱棣這段時間在干什么呢?不會只是看熱鬧吧?
顯然,朱棣不是這種人。
在第一次打敗李景隆之后,他向西征討,大軍前進河西走廊,一口氣打到了沙州和瓜州,靖難軍一下子擁有了廣闊的戰略空間,朱棣的處境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派遣柳淳入川,去聯絡云南的沐春,就是試圖在西南燒一把火,同時他要大軍前出中原,如此一來,整個長江以北,就悉數落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朱棣是雄心勃勃,而且似乎老天爺都在幫著他,也不知道朱允炆是怎么想的,李景隆已經慘敗了一次,可朝廷居然又一次任命李景隆當三軍統帥。
而且給了李景隆六十萬大軍,詐稱一百萬,云集在洛陽一線,同朱棣進行對峙。
李景隆毫無疑問,就是一頭豬,給他多少人馬,都是一樣的下場。朱棣毫不畏懼,他立刻選派精銳,對洛陽展開了攻勢。
只不過這一次朱棣失算了,他遇上了對手!
在李景隆的軍中,有兩個人,一文一武,成了朱棣的克星。
文官叫做鐵鉉,他原本是禮科都給事中,是個言官出身,也沒有領過兵,按理說應該對軍務一竅不通才對,可不知怎么回事,這家伙就通了竅,還變得厲害異常。鐵鉉被任命為兵部右侍郎,統管鄉勇事宜。
在他手上,漸漸聚集起一支多達五萬人的鄉勇。
和巴蜀地方的鄉勇不同,這一支鄉勇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而且軍餉從厘金當中出,比起禁軍的待遇還要好。
他們訓練刻苦,對靖難軍又極度仇視,到了戰場上,非常拼命,很快,就成了南軍當中,最善戰的一支力量。
這還不算什么,光是一個鐵鉉,也不足以威脅到朱棣,偏偏又冒出一位將軍,此人名叫盛庸,他原本只是都指揮使,可是在李景隆潰敗之際,他帶領部下,率先搶占洛陽,收斂殘兵敗將,擋住了朱棣的第一波攻勢,保守了洛陽的安全,因此被朱允炆破格提拔我副總兵。
鐵鉉和盛庸珠聯璧合,互為表里,他們幾個跟朱棣打仗,忽悠勝負,朱棣可以說是半點便宜都沒有討到。
“真是不能小覷天下英雄啊!”
朱棣正在沉思破敵之策,突然大將朱能跑來了,他臉色很不好看。
“王爺,這是末將抓到的一個俘虜,從他身上發現的。”
朱棣將書信接過,展開一看,頓時朱棣怒目橫眉,氣得狠狠一拍桌子!指著東南方向,破口大罵。
“朱允炆,你為了打敗我,就這么不顧廉恥嗎?無恥小兒,等本王破應天之日,必擒拿小兒,去先帝陵前,讓祖宗瞧瞧,你是個何等卑鄙無恥之徒!”
朱棣氣得嘴唇鐵青,不怪他生氣,這封信是寫過北元殘部阿魯臺的,在北元汗庭在捕魚兒海被藍玉剿滅之后,剩余的殘部向下逃竄,重新擁立大汗,繼續沿用大元國號,只是此時已經嚴重名不副實。
而且所有的大權也都落在了太師阿魯臺手里。
朱允炆派遣使者,給阿魯臺送信,就是希望阿魯臺能夠出兵,越過河套,攻擊朱棣的后方,并且許諾,成功之日,愿意將河套至大寧一帶,悉數讓給北元,從此兩方互通有無,安享太平,永不侵犯!
“荒唐,荒唐!”朱棣氣炸了肺,“自古漢賊不兩立,父皇在世,幾次北伐,驅逐胡虜,而朱允炆小兒竟然敢勾結蒙古,還讓出了河套和大寧!他,他是崽兒賣爺田不心疼!簡直混賬!”
朱棣罵夠了,卻也傻眼了,他立刻下令,把文武都找過來,另外還包括代王,肅王和慶王,大家伙看到這個消息,全都傻了。
朱棣黑著一張臉道:“現在情況很不妙,我們本來就兵力不足,糧草缺乏,如果阿魯臺在背后插我們一刀,我們該如何應付?”
朱能無奈道:“王爺,怕是只有分兵拒之!”
代王朱桂搖頭道:“說的容易,洛陽的人馬如果知道我們分兵,必定全力以赴,攻擊西安,讓我們顧此失彼。”
大家伙越商量就越糟心,正在想不出辦法之際,突然有人跑進來。
“王爺大喜,巴蜀送來了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