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少保大人這么好學,柳淳怎么能不教呢,只不過湯昭老臉發燒,他只是莽,只是殘暴,卻不是陰險,更不是沒有底限,否則,他怎么會甘心情愿,把功勞讓給趙勉呢!
這里面是有文章滴!
柳淳笑呵呵,邀請趙勉到了軍營。
等到軍營之后,趙勉可是大開眼界了。
云南的將士身量不算高,但個個都是一身腱子肉,絲毫不夸張,緊緊貼在骨骼上,即便不懂武術,也看得出來,這幫人個頂個是悍卒中的悍卒。
趙勉裝模作樣,捻著胡須贊道:“好,有此等猛士,何愁不勝啊!”
湯昭咳嗽了一聲,“那個趙大人,這是尋常的士卒,真正執行攻擊任務的,另有其人。”
夸獎錯了!
幸好趙勉臉皮夠厚,這一路上也曬出來了,半點不在乎。
“那好啊!快讓我看看真正的猛士是什么樣子吧!”
穿過一片軍營,趙勉如愿以償,見到了那些負責攻擊的士兵。可看到這些人之后,趙勉立刻傻了。
這幫人高矮胖瘦各異,明顯比前面的那些差許多,最要命的是他們身上的衣服很奇怪,多數都露著胳膊,還有光著腳板的,在腦袋上,也是花里花哨,有好多的羽毛,編著小辮,帶著金銀、蜜蠟、綠松石、牛角、象牙一類的裝飾。
“這,這是大明的將士嗎?我怎么感覺像是那些土人啊?”
湯昭哼了一聲,“少保大人好眼力,你猜對了!他們假扮土人的!“
趙勉稍微沉吟,頓時明白了,“哦,是扮成土人的樣子,出其不意,瞞天過海!這叫兵不厭詐,很好啊!柳大人這招太高明了。”
湯昭哼了一聲,這么簡單的辦法,他們早就用過了,柳淳能那么簡單嗎?
其實到了云南之后,柳淳仔細研究了沐家父子的戰法,坦白講,柳淳不太認可。眾所周知,沐英發明了三段擊,他喜歡用火器,但是他喜歡那種大軍作戰,整齊列隊,不斷轟擊的戰法。
要說有用嗎?
太有用了,西南的土司,就沒人能扛得住!
但是大舉出動有一個問題,就是消耗太大,而且土司容易先得到消息,逃入深山老林。
沐英和沐春都曾經因為追擊土司叛軍,受了傷,中了毒。沐英早早死了,也跟這個有關系。
柳淳把大家伙叫到了一起,很顯然,大家還保留了中原時候,大兵團作戰的習慣,可云南的情況不同了,敵人也不一樣了。
必須要徹頭徹尾,改變戰術。
其實沐英也做了改進,比如挑選擅長在山地間躥行的士兵,還有招募一些土人作為戰士。
可柳淳卻覺得,這些遠遠不夠。
他給開出的藥方是化整為零,以小股人馬,奇襲為主。
首先,柳淳就讓他們挑選熟悉地里環境,知道土人語言習慣的士兵,對這些人進行特訓。與此同時,柳淳又召集許多工匠,讓他們想辦法改進火銃,降低火銃的長度,便于在山林之間使用。
柳淳還趕制了一批神火飛鴉,另外就是督造了一批兩尺長的虎蹲炮!
看著柳淳在軍械作坊忙活,許多人才想起來,原來當年柳淳還改進過火藥哩!這位竟然也是火器高手,好一個全才的柳大人啊!
沐春等人驚呼贊嘆,柳淳卻還有些遺憾,他想造出燧發槍,不過在工藝上還差著許多,只能暫時等待攻克技術難題。
倒是虎蹲炮,柳淳十分滿意。
這種火器只有兩尺長,有一個架子撐著,就像是老虎蹲在地上,因此得名。
最初的虎蹲炮是為了抗擊倭寇而出現的。東南水網密集交錯,倭寇神出鬼沒,要求火器威力足夠,又便于運輸攜帶,所有就有了虎蹲炮。
柳淳分析云南的情況,這里地形復雜,山河遍布,因此輕便的虎蹲炮,能發揮很大威力,
他讓工匠趕制一批…云南不缺銅,工匠的手藝也不錯,而虎蹲炮就是明代的技術,柳淳不過是稍微點撥,就造了出來。
等到兩個月后,人員培訓出來了,武器也造好了。
柳淳就開始部署他的作戰方案了…首先,了解敵情,探聽到土司的駐地,然后以小股人馬秘密接近…不要超過一百人。
這些人攜帶著火銃,神火飛鴉,配屬虎蹲炮,利用夜色,接近敵人,然后司機放炮轟擊。打了就跑,絕不逗留。
“疲乏敵軍,這也是好辦法啊!”趙勉沉吟道:“湯將軍,你怎么好像有些吞吞吐吐啊!”
湯昭哼了一聲,“少保大人沒看出來,光是襲擾,能抓那么多俘虜嗎?”
趙勉終于抓到了關鍵,“那,那你們怎么抓的俘虜?”
湯昭不好意思開口,柳淳卻滿不在乎,“讓其他土司出手唄!”
“噗!”
趙勉哭笑不得,“那咱們的戰果,還有俘虜,都是別人的?柳大人,你這算不算謊報戰功啊?”
柳淳哼了一聲,“這有什么,土司是遵照朝廷命令,配合出兵,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那倒也是!”趙勉很容易被柳淳帶過去,“我說湯將軍,兵不厭詐,我聽著都挺正常的,沒什么啊!”
柳淳也道:“我也想不通,這不是打贏了嗎?”
湯昭瞅了他們倆一眼,意味深長地嘆口氣,這就是文人,陰謀詭計,用起來跟喝水吃飯似的,都不帶眨眼睛呢!
可你們忘了!
我們是橫掃西南的猛士啊!
現在好了,打仗的時候,藏頭縮腦,偽裝成土人商旅,也不敢正面迎戰,只會夜晚偷襲,打了就跑,跟小偷似的。
而且還唆使土司互相攻伐。
柳淳說得好聽,土司隨著朝廷作戰!
其實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柳淳規定,凡是愿意出兵的,都可以獲得優先采購商品的待遇。一句話,俘虜和戰果,有一半是買過來的!
讓我們向土人低頭,給他們好處,換取他們幫忙作戰,這讓我們的臉往哪里放啊?
要不是柳淳威望夠高,而且也確實打了勝仗,湯昭早就跟他翻臉了。
也太丟將士的面子了。
柳淳不意外,改變作戰方式,的確不容易。
習慣了大兵團正面硬碰硬,換成這么猥瑣的方式,誰心里都不會舒服的。
哪怕到了后世,也有人覺得航母不如渾身大炮的戰列艦威風,坐在坦克里不如騎著戰馬沖殺勇猛…當然,現實會給這些鐵憨憨一個最好的教訓!
“我們要的是結果,不是逞能耍威風!這些年,三十萬將士入滇,有多少死了?就連黔寧王都英年早逝了,你們還想耍光棍,充英雄啊?我們要考慮的是,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戰果!少死幾個弟兄,就能少讓幾個家庭破裂,少幾個白發人送黑發人!你的臉皮,不如將士生命值錢,還是遠遠不如!”
讓柳淳一頓訓斥,擲地有聲,湯昭被問得面紅耳赤,但他還是轉不過彎,“我承認,你的辦法有些效果,可,可這樣就能平定土司,我不信!”
他剛說完,馮誠就從外面急匆匆進來。
見到柳淳,就興匆匆道:“剛剛有十幾家土司派人前來,求見西平侯。”馮誠笑呵呵道:“瞧他們的意思,是來講和的!你小子的損招,管用了!”
馮誠一邊說著,還一邊斜了眼湯昭。
怎么樣?
我外甥,出手就是不一般!
不用怎么動兵,就逼得土司們前來求和,這才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高!實在是太高了!
湯昭哼了一聲看,陰沉著老臉,嚷嚷道:“那這么說,以后打仗,就靠著陰謀詭計就行了唄!我才不信呢!”
馮誠大笑,“不信你跟著就是了。”
“當然要去!”
他們一行,趕到了侯府,只見外面已經被土司來人給包圍起來了。
黑壓壓的,塞滿了街道。
湯昭面對此情此景,也是瞪大了眼睛,乖乖,真來了這么多人啊!馮誠說十幾個,看樣子二十幾個也不止了!
光是滅了兩處土司,能有如此效果嗎?
他猛地轉向柳淳,碩大的眼睛,分明在詢問,你還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把他們逼得不得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