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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知人善用

熊貓書庫    韓四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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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秀峰不曉得遠在巴縣的老丈人在忙什么,郭大人已通過驛鋪送來一份公文,說已巡察完淮南各場,接下來要去巡察富安、安豐和梁垛等淮中十一場,官船過幾天又要經過海安,私鑄銅錢的事不能一點眉目也沒有,不但顧不上想老丈人在忙什么,甚至都沒功夫陪遠道而來的富貴和景華。

  張光成和潘二這些天是源源不斷送來好多書,但查閱跟讀書是兩碼事,那么多人一起翻書,一目十行,很快就翻差不多了,卻沒翻出個頭緒。

  就在韓秀峰一籌莫展時,保甲局送來一百多枚這幾天青壯們明察暗訪收攏到的銅錢,不看不知道,一看更糊涂。不但有幾枚郭大人之前隨信寄來的“永寬通寶”,剩下的竟全是“寬永通寶”,從大小、幣色以及背面的圖樣上看,應該出自同一個地方。

  永寬,寬永…

  韓秀峰一頭霧水,就這么坐在院子里發呆。

  好多書已經發霉了,任鈺兒把發霉的全拿出來晾曬,把那些封皮封底爛了的拆開換上新封皮封底,發現字跡模糊的干脆謄寫一張拆開來重修裝訂。翠花打下手,幫著裝訂,兩個人在院子里忙得不亦樂乎。

  “韓老爺,剛才去街上買線,聽我爸說從京里來的富爺和景爺在顧院長那兒吃酒。”

  “是嗎?”韓秀峰閉著雙眼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翠花竊笑道:“騙您做什么,我爸說他們不但能喝還好打發,有半斤豬頭肉和一碟花生米就能喝半天,顧院長剛開始還愿意陪他們喝,后來實在耗不起,就讓李老爺陪他們喝,李老爺喝著喝著也受不了了,就喊王如海家老二去陪他們喝。”

  韓秀峰暗笑只要有酒有肉,他們別說喝一天,喝十天半個月都愿意,因為他們在京城時過得就是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正不曉得該說點啥好,任鈺兒好奇地問:“四哥,那個景爺真是皇室貴胄?”

  “這還能有假。”

  “可我怎么看著不大像。”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韓秀峰睜開雙眼,坐起來笑道:“他祖上是太祖爺努爾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他們這一支運氣從來沒好過,當年阿巴泰就因為出身偏房,直到死了之后才被和碩饒余親王,然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他這一輩兒已經混得連飯都吃不上了。”

  “怎么可能連飯都吃不上,皇上不管他們嗎?”

  “皇上倒是想管,但像他這樣的閑散宗室太多,多到管不過來。其實朝廷對他們還是很優待的,比如鄉試會試,專門給他們這些宗室開一科。人家要考好幾場,他們只要考一場,而且是十選一,只要文章勉強過得去就能中舉甚至中式。不但宗人府和內務府,連六部都給他們留了宗室缺,可惜他們眼高于頂,瞧不起漢官,甚至瞧不起其他滿員,反正是不愿讀書,給他們機會都沒有。”

  “那怎么生活?”

  “每年給他們發點銀錢,那點銀錢本來就不夠養活全家老小,他們一領到銀錢還去花天酒地,所以一個混的比一個慘。不過相比其他閑散宗室,景華還算爭氣的,至少曉得出京謀個差事,賺點錢養家糊口。”韓秀峰想想又說道:“應該是被他姐夫給罵出來的。”

  “那個富爺?”

  “嗯,在京里的那些八旗子弟中,富貴算出息的。”

  “富爺是不是宗室?”

  “富貴不是,你是沒去過京城,有機會去京城看看就曉得景華這樣的宗室有多少。”

  任鈺兒正想問景華為何只能做四品以上的官,顧謹言干咳了一聲,把胡子拉碴、渾身臟兮兮的蘇覺明領進院子。

  不等他們開口,韓秀峰便抬頭道:“鈺兒,翠花,你們先出去轉轉。”

  “哦,好的。”任鈺兒意識到他有話要跟顧謹言和蘇覺明說,急忙放下手里的書,同翠花一起走出院子。

  “韓老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曉得錯了?”

  “曉得。”蘇覺明跪在地上,可憐兮兮地說。

  “把手伸出來讓我瞧瞧。”韓秀峰低聲道。

  “臟,沒顧上洗。”

  “磨了好幾個泡,看樣子沒咋偷懶。”韓秀峰示意他站起身,緊盯著他雙眼道:“既然曉得錯了,就用不著干滿一個月。”

  “謝韓老爺…”

  “聽我說完,”韓秀峰瞪了他一眼,低聲問:“從京城來了兩個客你曉得不?”

  蘇覺明一愣,連忙道:“曉得,也見過,他們早上去過中壩口,跟抽厘的那兩個什么委員拉了近半個時辰家常。”

  “其中一位明天就回泰州,另一位不但不會走,我還打算等郭大人過兩天路過海安,幫他謀個差事。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身邊不能沒個人,你先去洗個澡,把臉刮干凈,換身干凈衣裳,等收拾干凈利落了就去保甲局找他,以后就跟著他。”

  “韓老爺,您不要我了?”

  “誰說不要的,我是讓你去他身邊當差。”

  “哪個他,來了兩個客人?”

  “瘦的那個,名叫景華。”

  蘇覺明糊涂了,禁不住追問道:“可他好像連官都不是,我去能有什么差事?”

  韓秀峰笑道:“現在不是,很快就是了,用不著跟你隱瞞,我打算請郭大人保舉他做鹽捕營都司,等他署理上不就是官了,身邊不就需要人了。”

  “韓老爺,您開什么玩笑,就他那樣能做鹽捕營都司?”

  “人家是宗室,是皇室貴胄,真要是論輩分,當今皇上都得喊他叔叔,他怎么就不能做都司?”韓秀峰反問一句,接著道:“何況鹽捕營都司這缺不能總空著,現在有了那么多漢官,再保舉漢官做都司不合適,要是不讓他頂這個缺,用不了多久朝廷一樣會派個都司來。與其來個不知根不知底甚至不靠譜的,不如讓他來做。”

  蘇覺明反應過來,禁不住笑道:“韓老爺,您放心,只要有我在,保正讓他不敢耍滑頭!”

  “你想哪兒去了,我是擔心他耍滑頭的人嗎,正四品又怎樣,正四品一樣是武官,見著我一樣得下跪。再說他是什么樣的人我很清楚,他跟誰耍滑頭也不會跟我耍滑頭。”

  “那您是什么意思?”

  “我是擔心他闖禍,是想讓你去幫我盯著他,提醒他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

  “明白,我曉得該怎么做。”

  “去吧,去收拾干凈。”

  打發走蘇覺明,韓秀峰正準備撿掉地上的銅錢,發現正在晾曬的書中竟有一本《幕學舉要》和一本《刑幕要略》。心想這是在老家時想買都買不到的書,那些師爺生怕被搶了飯碗不會把這樣的書輕易示人,不禁眼前一亮。

  “鈺兒,鈺兒!”

  “四哥,什么事?”

  “幫哥給張光成寫封信,就說我要請一位精通刑名的幕友,十萬火急,請他趕緊幫著找。”

  “好的,我這就寫。”

  韓秀峰跟了卻一樁心思般扔掉銅錢,邊往院外走邊笑道:“想想我真蠢,都已經做上從五品運副了,還把自個兒當九品芝麻官,遇到點事還親力親為。”

  “四哥,您是說刑名師爺曉得怎么查?”任鈺兒下意識回頭問。

  “人家就是靠這個吃飯的,你說他們曉不曉得。”韓秀峰笑了笑,又說道:“其實我倒沒必要請刑名師爺,但郭大人不能不請一位。”

  “以前的那位周先生不就是師爺嗎?”

  “周先生是給人做過幕友,而且做過不少年,但他并不精通刑名,說好聽點是長于謀略,說難聽點就是精通官場上的那些彎彎道道。別說刑名,恐怕連錢谷他都勝任不了。”

  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任鈺兒噗嗤笑道:“四哥,您還真是知人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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