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楚從神木商行大院走出來,不禁在心中歡呼雀躍。
自從小半年前再次被轉手發賣,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自由”地行走在外面。
之前新換了主家,哪次不是在宅內學個一年半載的規矩,才會被放出來,并且還只能跟在幾個“老人”后面做事?
這次如此快就能出來不說,做事也有了很大的自主性,并且還各有一貫錢可花呢。
當然,被保護和監督卻是少不了的。
念頭及此,荀楚不僅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兩名漢子。
這次出來做幫主交代的任務,她們被要求分開行動,但每人都有兩名神木幫的幫眾保護。
據花姐說,這些漢子是幫主從衛堂調來的,都是第一境的好手,一個人對付四五個普通人都不成問題。
這兩人身上都穿著青色的勁裝,額頭上也綁著青色抹額,上面繡著個黑色的“木”字。
荀楚知道,這是現在神木幫普通幫眾的制服,就好像官兵的兵服一樣。
除此外,這兩人還各有一枚木質令牌,那才是辨別他們幫眾身份的真正信物。
據說現在神木幫弟兄已有三百多人,并不能人人相熟,若是沒有令牌作為信物,便很容易被人混入到幫派中。
神木幫弟兄的令牌,表面上看都一樣,但細看就會發現每個令牌上都有一個獨特的阿拉伯數字。
阿拉伯數字是過去半個月歐陽野教給她們的主要知識之一,她們以前勉強稱得上識字、會算,因此觸類旁通,學起阿拉伯數字來倒也很快。
歐陽野在教課時告訴他們,令牌上的數字是與幫派弟兄所屬堂口、級別、姓名相對應的。
進出神木商行大門時,幫眾需亮出令牌,報上堂口、姓名,若與門衛處名冊上對應數字下的堂口、姓名對不上,那便極可能是外人拿了令牌想混進來。
當時這堂課可是讓她們大大長了見識,心中也對歐陽野更加敬畏。
荀楚見這兩名漢子如歐陽野一般面無表情,手里卻緊握著刀柄,顧盼左右之余,目光又隱隱將她罩住,便扭過頭快步向前走去。
她此時頭戴斗笠,邊緣垂著黑色紗巾的那種,外人難以窺見她的面容。再加上身后還跟著兩名神木幫弟兄,走在街上基本上無人敢招惹。
走進街市中,看著周圍的商鋪、地攤、游商,再想著幫主讓做的任務,荀楚不禁蹙著柳眉思考起來,腳步也不再那么急了···
余四擔著糖挑子走在紀塘關的街市上,見商鋪林立,人群熙讓,不禁心中感嘆:真不愧是巴北數一數二的大鎮子,街市上簡直比縣城還熱鬧幾分。
很快,他目光便落在街道上偶爾出現的一兩個身著青色勁裝的漢子身上。
這類漢子頭上大多都帶著一個青色抹額,抹額中間還繡著一個“木”字,且基本帶著兵器。
“看來這些人就是神木幫的幫眾了。”余四心道。
他此番到紀塘關,是受了向云峰之命來探查神木幫底細的,見了神木幫之人自然更加注意。
作為一個頗有經驗的探子,他并沒有冒然去做什么,而是扮做賣米糖的小販,準備先在紀塘關觀察兩天。
他相信沒人會看出他有問題,因為他以前確實是賣米堂的小販。
即使后來他做了山匪,乃至入了向家,仍會時不時再挑起糖挑子,進入某個鎮子或者村寨,專門打探消息,挑選肥羊。
所以,這些年過去,賣米堂的營生他并不曾生疏。
眼見那兩名神木幫幫眾朝這邊走過來,余四立馬收回目光,用小鐵錘連敲三下打糖刀,發出清脆的叮叮聲,接著用韻味獨特的嗓音高叫道:“賣米糖嘍~”
眼見一位頭戴黑紗斗笠的少女停步看向糖挑子,他立馬笑著問道:“姑娘可是要買米糖?我老余家做米糖的手藝可是傳了十好幾代的,做出來的米糖甜而不膩,酥脆爽口,包您吃完了還想再吃。”
“多少錢一兩?”少女的聲音很是清脆悅耳,像余四過死去多年的女兒。
余四愣了愣。
并不是因為少女聲音像記憶里女兒的聲音,而是他此時才發現那兩名神木幫幫眾似乎是少女的護衛。
難道這少女是神木幫什么重要人物?
余四留上了心,也回過神來,立馬笑著道:“不貴,二十文一兩。”
荀楚隱約記得小時候娘帶她買過一次,似乎一兩只要十文。但她很快又記起一年前在上一位主家里有兩位丫鬟閑聊,提到米糖,確實是二十文一兩。
米糖漲價了···似乎其他一些東西也比幾年前貴了點。
她心想。
“給我來一兩吧,打成三塊。”荀楚看著賣相不錯的米糖說道。
花姐說過,給她們的一貫錢必須在任務期限內,也即是三天之內花完。
既然必須用,荀楚當然要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至于打成三塊,卻是分給五月和小葵的。
“好咧!”余四應了聲,便將糖挑子放在不擋道的路邊上,然后十分熟練的用小鐵錘敲打糖刀。
荀楚拿出二十文錢在手里,問道:“大叔,你一天會在紀塘關鎮子上呆多久?”
“說不準,大多時候晌午前就會走,但有時也會留在鎮子上吃午飯,然后再去其他地方賣。”余四想都沒想地答道。
這本就是他以前的生活。
“那大叔在紀塘關一天能賣多少錢呢?”荀楚又問。
“這可就說不準了,若是一挑子糖都能在鎮上賣完,能賣好幾兩銀子。但多數時候能賣個幾斤就不錯了,只能賣個一兩銀子左右。除去本錢,也就是賺個百來文。”
“這點錢,路上設卡的軍爺要拿,鎮上的好漢也要拿,若是再遇到劫道的,更是一點都留不下。這年頭,我們這些小商小販不好過呀。”
余四說著就感嘆起來,仿佛真又做回了那個任人欺壓的米糖小販。
“那大叔想不想有個自己的小鋪子呢?”荀楚又問。
“姑娘是說當坐商吧?我們賣米糖的是小本買賣,從古到今,就沒見有賣米堂當坐商的,都是走街串巷,往各個村寨里跑。哦,倒是縣城里的茶樓、甜點鋪子,有時會向我們買下一些米糖拿去再賣。”
說話間,余四已經將打好的米糖貼心的包成三小份,又包在另一張油紙里,用草繩系好了遞過去。
待少女給了二十文錢離開,余四不由用眼角余光盯著那少女纖細的背影若有所思。
直到少女與那兩名神木幫幫眾在人流中消失不見,余四才又挑起糖挑子,小鐵錘、打糖刀敲得叮叮作響,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這個打扮,是不好跟蹤別人的。
所以,他準備找一個能盯住街市往神木幫必經之路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獲。
余四知道,此番奉向云峰之命來紀塘關打探消息的探子有十好幾個。
這些人有如他一般獨自行動的,也有三兩搭伙兒的。
并無人統領他們。
等過幾日回到向府,他們也是各自向向云峰匯報打探所得。
讓向云峰滿意的有賞,但若是讓向云峰覺得沒一點用處的,那可就危險了。
再要是倒霉得正遇到向云峰心情不好,身上更是會少點什么,進到向家那幾條大狼狗的肚子里。
念及此處,余四卻沒有絲毫恐懼。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探子,他自信能得到讓向云峰滿意的消息。
第二更。有幾位朋友小時候吃過米糖的?有的地方也叫過亞糖。白白的,像面樣結在一起,需要用打糖刀才能撬下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