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無意間聽到美狄亞的自言自語,不由心頭一動。
還真湊巧,他也對“石化”這個課題很感興趣,不久前還曾動過發明一種專門用于防護石化的法術的念頭,可惜難度太大,被迫擱置下來。
如今聽美狄亞透露出研究石化生物的打算,喬安心頭油然生出一種志同道合的感覺。
“美狄亞,你研究過很多種具有石化能力的超自然生物嗎?”
“不太多,到目前為止只研究過我自己。”美狄亞若無其事地回答。
“呃,你這是在…開玩笑?”
“當然不是開玩笑!”美狄亞唇角勾起一抹慧黠的笑意,似乎正在醞釀惡作劇。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喬安疑惑地望著她,隱約預感到有事情要發生,不由心弦繃緊。
“看看這個你就明白啦。”
美狄亞似笑非笑,突然扯下頭巾,原本嚴密包裹的頭發完全暴露出來,赫然是無數條纖細的白色小蛇,全都在喬安眼前狂亂的舞動,恍若噩夢中的畫面!
一瞬間的震驚過后,喬安本能的閉上眼睛。
“別擔心,我可以控制自己的石化能力,不會把你變成石頭的。”
美狄亞笑著安慰喬安,接著又把頭巾重新扎了起來,隱藏起滿頭蛇發。
海拉爾、奧黛麗和霍爾頓,也都看見美狄亞剛剛顯露出來的真面目,驚詫之余對她的身份也產生懷疑。
“美狄亞大姐,你的頭發…”
海拉爾有些緊張地盯著美狄亞,同時注意與她保持距離,唯恐被那些詭異的白色小蛇咬到。
“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蛇發女妖?”
“沒錯,也有人稱我們這個種族為美杜莎,剛才是不是嚇到你們了?”
“的確是被你的頭發嚇了一跳,不過現在沒事了,我覺得你不是什么女妖,只是長得跟我們人類不太一樣而已。”海拉爾故作輕松的說。
“真的不怕嗎?”美狄亞似笑非笑地靠近女劍士,“那我摘下頭巾咯?”
海拉爾臉色微微泛白,卻還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別讓那些小蛇咬我,我還想摸摸它們呢!”
喬安聽見海拉爾與美狄亞的笑語,兩人似乎聊得挺開心,忍不住睜開眼睛,發覺美狄亞并未對己方流露出敵意,不免為自己剛才的過激反應感到慚愧。
蛇發女妖“美杜莎”大概是最廣為人知的怪物之一。
蛇發女妖的系譜歷史悠久,古代流傳至今的神話故事當中,時常有這種只要與人進行短暫的視線接觸,就能把對方變成一尊石像的女妖登場,而且總是作為邪惡的反派,扮演英雄人物創立豐功偉業的墊腳石。
在《瓦雷斯怪物圖鑒》的“人形怪物”分卷當中,也有“蛇發女妖”的相關條目,對其棲息環境與石化能力都有生動的描述。
書中還特別強調,蛇發女妖大多秉性邪惡殘忍,熱衷于將自己的獵物變成姿態各異的雕像,陳列在巢穴當中作為裝飾品。
受到這些傳說和書籍的影響,喬安難免對蛇發女妖產生不好的印象,所以剛才美狄亞主動展示蛇發的剎那,他不假思索地閉上眼睛,甚至已經做好施法戰斗的準備。
然而鎮定下來以后,喬安漸漸發覺美狄亞似乎并不像傳說中的“美杜莎”那么邪惡,扎起頭巾,根本看不出她其實是一位蛇發女妖。
很難說這是因為人類關于蛇發女妖的記述存在偏見,抑或美狄亞對人類表現出的友善態度只是特例,并不能代表大多數蛇發女妖的性格。
喬安現在的心情很矛盾。
直覺上他傾向于信賴美狄亞,但是理性卻不斷的提醒他,最好不要接近蛇發女妖,萬一對方突然性情大變,動了殺機,自己和同伴隨時有可能在她的凝視下化作石像。
更要命的是,喬安目前還沒有任何靠譜的辦法提前預防蛇發女妖的“石化凝視”,至于“破除結界”,只能解除石化卻沒有預防功能——真要是中了招,恐怕連施法自救都來不及。
這種感覺好比懷里抱著一顆炸彈,雖說現在還沒有爆炸,而且很可能永遠也不會爆炸,卻還是難以心安。
美狄亞似乎沒有覺察到喬安的復雜情緒,依舊與海拉爾說說笑笑,為四位來自地表世界的人類朋友帶路,引領眾人穿越沼澤,前往矮人探礦隊的駐地。
沒過多久,霍爾頓也主動與美狄亞聊起天來,向她提出許多稀奇古怪的問題,比如怎樣控制頭上那些小蛇,會不會被蛇咬,還有她頭上的小蛇需不需要進食之類。
雖然這些問題或多或少涉及隱私,美狄亞卻沒有生氣的跡象,盡量做出解答,滿足詩人先生的好奇心。
喬安還注意到,奧黛麗雖然顯得神色平靜,偶爾也跟美狄亞聊上兩句,但她總是有意無意的回避與對方視線發生直接接觸,看來還是心存戒備。
一行人各懷心思,走出大約兩個鐘頭,前方地形漸變干燥,從沼澤邊緣過度到幽暗深邃的溶巖洞窟地貌。
喬安用來探路的那只電鞭怪,受生理構造所限,體內呼吸系統發育的不夠完善,類似雨蛙那樣的兩棲動物,無法長期在干燥的環境里生存。
通過“聯覺術”,喬安感覺到這怪物原本濕潤的皮膚已經干涸,無法再通過皮膚黏膜吸收外界空氣,不得不大口喘氣,卻還是無以為繼,顯得很痛苦。
“維達先生,你的電鞭怪仆從無法遠離濕地,這樣下去它很快就會窒息而死,反正有我給你們當向導,用不著它帶路,你還是把它放了吧。”
美狄亞有些同情的望向電鞭怪。
喬安接受了蛇發術士的建議,朝電鞭怪一揮手,吩咐它原路返回深淵泥淖,自生自滅去吧。
電鞭怪如蒙大赦,飛快的跑掉了。
“我們走吧。”
美狄亞沖喬安嫣然一笑。
溫婉動人的神態,剎那間使喬安回想起一位遠在故鄉亞爾夫海姆萊頓城的女孩——當初她也曾用頭巾遮掩自己那一頭妖異的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