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正事,喬安便向米蘭達·費雪告辭。米蘭達沒有多做挽留,搖鈴呼喚小喵進來,吩咐她送喬安下樓。
到了樓下,喬安告辭小喵,在附近的公共車站租了一匹驛馬,出了城門,沿著依芬河岸向西騎行。
秋收剛結束,收割過后的莊稼秸稈還沒來得及清理,河岸兩側的農田遍地金黃,風景宜人。
喬安騎馬飛馳在橫穿原野的大道上,涼爽的秋風迎面吹來,精神格外振奮。
這一路上,他先經過查普家的農場,接著路過卡斯蒂斯家的種植園,又騎行了半個鐘頭才遠遠看到瓦薩家的莊園。
喬安回想自己在萊頓城這大半年的經歷,除了校園,出入最多的地方就是卡斯蒂斯和瓦薩兩家。
瓦薩先生和卡斯蒂斯姐妹,對待他如同至親的家人,想到就要向他們道別,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逢,喬安的心情不免低落下來。
喬安在弗農山莊大門外下了馬,牽著馬走向瓦薩家的大屋。
沿途所見的仆人對他的來訪早已習以為常,主動向他打招呼,恭敬地稱他為“維達少爺”。
喬安將馬兒交給一名仆人,問他瓦薩先生是否在家,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便匆匆進了大屋。
“喬安,我已經等了你一上午,怎么拖到現在才來?”
喬治·瓦薩沿著樓梯下來,說話時的口氣雖然略帶埋怨,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他把喬安當做自家人——而非訪客——的心態。
“本來早該到了,臨時收到報社總編米蘭達·費雪女士的邀請,去她的編輯部小坐了片刻。”喬安解釋道。
“費雪女士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你是怎么結識她的?”瓦薩好奇地打聽。
“這就說來話長了…”喬安撓撓頭,思索該從何說起。
“咱們先去馬廄,邊走邊說。”瓦薩走向門外。
喬安這時才注意到瓦薩換上了一身只有出席宴會時才會穿的正裝,詫異地問:“您要去赴宴?”
“也不算正式宴會,就是去瑪莎家吃午飯。”瓦薩笑著回答。
“我跟著去合適嗎?”
“這個問題真奇怪,你不去才不合適吧!”瓦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聽瑞貝卡說,你打算退學?”
“倒不是退學,只是想提前結束在萊頓學院的學業,然后去米德嘉德游歷,一切順利的話,明年三月我將去米德嘉德大學參加奧法研究院的新生考試。”
“這是好事啊,喬安,我早就覺得萊頓學院的池塘太淺,容不下你這條大魚,更何況羅爾斯導師都已經…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瓦薩歉意的望向喬安。
喬安搖搖頭,低聲說:“沒關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么難過也只能接受現實。”
“是啊,我們只能面對現實,就像當初尼塞西堡壘即將陷落的那一刻,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甚至都寫好了遺書,打算把弗農山莊和周邊的牧場都留給我的遺產繼承人,沒想到絕望關頭突然迎來轉機…感謝吾主蒂茉絲護佑。”
瓦薩低聲祈禱,過后沖喬安古怪的笑笑:“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呢,知不知道我的遺產繼承人是誰?”
“反正不是我。”喬安隨口回答。
“笨蛋!還真就是你。”瓦薩在他后腦勺上拍了一巴掌。
“可是您事先沒有征求過我的意見呀!”喬安既吃驚又困惑。
“當時我在戰俘營里寫遺書,哪還顧得上征求你的意見,我無兒無女,也沒有什么在世的直系親屬,想把遺產留給誰完全是我的自由,沒必要管別人怎么看。”瓦薩滿不在乎地說。
“您這樣做,未免太獨斷專行了…”
“這不重要,喬安,你應該惋惜自己沒能成為這座莊園的新主人才對。”瓦薩大笑著說。
“考慮到繼承這筆遺產的前提條件,我現在只覺得慶幸。”喬安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瓦薩先生,恕我直言,您這樣做很不得體,最起碼應該先征求一下瑪莎小姐的意見。”
“為什么要征求她的意見?”瓦薩問。
“您這次回來,是不是打算向瑪莎小姐求婚?”
“事實上我們昨天剛訂婚。”瓦薩中校有些難為情地揉搓臉頰。
“那么您要處置自己的財產,當然應該先征求未婚妻的意見。”
“道理是沒錯,不過喬安,你覺得擁有兩萬畝種植園的瑪莎,會在乎我這區區兩千畝家產嗎?”瓦薩自嘲地苦笑。
“算了,不談這個,瓦薩先生,聽說您這次是回來述職的,有沒有被上司刁難?”喬安關切地問。
“坦率地講,我這次打了敗仗,還做了海藍人的俘虜,著實不大光彩,在蓋茨將軍那里聽了不少冷言冷語,好在總督閣下寬宏大量,非但沒有怪罪我打了敗仗,還稱贊我在危急時刻表現出來的從容和鎮定,及時通知安德森中校的部隊停止行軍,避免遭受更大的傷亡。”
瓦薩接過仆人遞來的韁繩,翻身騎上自己的愛馬“尼爾森”。
喬安也騎上自己租來的那匹驛馬,跟了上去。
“我很感激總督閣下的寬容態度,同時也有些不安…”
“您在擔心什么?”喬安催馬與瓦薩并肩騎行。
“這件事你也知道的,當初我為了帶領全體被俘官兵重獲自由,被迫簽署了海藍軍官迭戈·安東尼奧尼起草的那份投降書。”
“其實我看不太懂海藍文字,當時急著重獲自由,迭戈·安東尼奧尼為我翻譯投降書條款的時候,我也沒有仔細聽,很草率地就在那份文件上簽了名。”
瓦薩臉色沉重。
“那份投降書里,是不是埋藏了文字陷阱?”喬安猜測道。
瓦薩點了下頭,低聲說:“直到昨天,我拿著文件副本返回司令部述職,才得知投降書上有一條寫著‘是我下令殺了海藍外交特使約瑟夫·朱蒙維爾爵士’,而我的簽名無異于承認這樁罪行,為此遭到蓋茨將軍好一通奚落,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很慚愧。”
“您在投降書上簽了名,會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嗎?”喬安擔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