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問,當然只能放棄格拉貝倫,及時止損。”
朱蒙維爾將軍沒好氣地回答。
“說的就是啊!帝國當局被迫放棄在格拉貝倫的殖民計劃,可想而知非常肉疼,在這種情況下,出于尋求補償的心理,他們就更要把米德嘉德和亞爾夫海姆這兩塊苦心經營多年的殖民地緊緊攥在手里,舍不得撒手啦!”安東尼奧尼笑著說。
“那又怎樣?”朱蒙維爾將軍一臉不耐煩地反問。
“路易我親愛的朋友,這就是政治啊!”
安東尼奧尼禁不住激動地站起身來。
“帝國當局正在考慮放棄的格拉貝倫地區,恰恰是咱們海藍王國多年來一直渴望奪取的肥肉,若能促成帝國在格拉貝倫撤軍,這塊肥肉不就落在咱們嘴里了嗎?”
“反之,如果帝國當局意識到格拉貝倫對我國無可取代的戰略價值,硬撐著不肯撤軍,帝國屬格拉貝倫殖民地與帝國屬亞爾夫海姆殖民地,恰好分別處于海藍屬穆斯貝爾海姆殖民地的南北兩側,好比一把鐵鉗,將我們可憐的穆斯貝爾海姆死死夾在當中!”
“等到帝國當局平定了遠東叛亂,緩過勁來,南北兩大殖民地一起發力,被夾在當中的穆斯貝爾海姆可就要遭殃啦!”
朱蒙維爾將軍聽得變了臉色。
“危險啊路易,亞爾夫海姆的處境,太危險了!”
安東尼奧尼激動地揮舞拳頭。
“為了擺脫遭受南北夾擊的命運,為了保住我們偉大的穆斯貝爾海姆殖民地,路易,身為海藍王國的臣民,我們有義務促成帝國當局由格拉貝倫撤軍,從而擺脫扼住喉嚨的鐵鉗,哪怕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這代價就是無條件釋放關押在尼塞西堡壘的帝國邊防軍戰俘,放棄我們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地盤,撤回黃銅山口以南?”朱蒙維爾將軍不甘心地嚷道:“我們付出了這么多,好不容易才贏得的勝利,豈不是白忙一場!”
“那又怎樣?”安東尼奧尼冷冷反問,“小小一座尼塞西堡壘,與遼闊無邊的格拉貝倫相比孰輕孰重,難道你心里沒數?”
“這我當然知道…可我不甘心,難道可憐的約瑟夫就白死了!”朱蒙維爾將軍憤恨地揮拳捶桌。
“路易,別忘了你哥哥是為了爭取和平而死,而你正在親手葬送約瑟夫渴望爭取的和平!”
“你的一意孤行,不是為約瑟夫復仇,恰恰是在背叛約瑟夫的理想!”
“適可而止吧路易,約瑟夫的魂靈如果看到你這樣子…該有多失望啊!”
安東尼奧尼眼中溢出淚光。
朱蒙維爾將軍愕然望著好友,沉默許久,心有不甘地說:“至少我要絞死那個名叫喬治·瓦薩的家伙,還有一個叫馬格尼·波瓦坦的大塊頭,他們直接為約瑟夫之死負責!”
“清醒一點吧,我可憐的朋友!”
安東尼奧尼憤然揮手,聲色俱厲的發出警告。
“如果你真以為絞死兩名戰俘無關緊要,那就大錯特錯了!別忘了,十四年前那場因為一只耳朵引發的戰爭——我們能夠從歷史中學到的最寶貴的教訓,莫過于避免犯下同樣的錯誤!”
朱蒙維爾將軍仿佛遭到當頭棒喝,臉色瞬息萬變。
在安東尼奧尼毫不妥協的逼視下,他終于勉強點頭,同意顧全大局,釋放全部在押戰俘。
路易·朱蒙維爾與迭戈·安東尼奧尼激烈爭執的時候,躲在隔壁墻角竊聽的喬安心中也掀起狂濤駭浪。
其實早在三個月前,他就在《萊頓郵報》上看到帝國遠東行省發生動亂的消息,當時他沒把這當回事。
畢竟遠東行省與亞爾夫海姆殖民地相隔重洋,實在太過遙遠,那里發生的紛爭對他的生活毫無影響,況且以亞珊帝國的強大武力,鎮壓一個邊遠行省的動亂理應輕而易舉。
這不僅是喬安個人的想法,事實上從帝國本土到海外殖民地,絕大多數國民都懷有相似的心態。
然而遠東局勢的后續發展卻大大出乎人們的預料,亂相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迅速由經濟層面的“抗稅運動”升級為政治層面的“獨立革命”。
更令喬安驚訝的是領導這場獨立革命——帝國官方定性為“叛亂”——的魯道夫·寇拉斯和羅蘭·寇拉斯父子,在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們的情況下,率領一支民兵武裝,多次以弱勝強,徹底打垮帝國當局派駐遠東行省的正規騎士團,并于今年九月勝利進軍遠東行省首府“贖罪堡”,組建起新的政府,已經在事實上奪得了政權。
到了1620年10月1日,也就是尼塞西堡壘攻防戰打響的那一天,遠東寇拉斯政府舉行了一場盛大的開國慶典,魯道夫·寇拉斯加冕為“魯道夫一世”,并將遠東行省首府“贖罪堡”更名為“寇拉斯堡”,定為新生的“寇拉斯王國”的首都。
至此,遠東行省正式獨立建國,神圣亞珊帝國維系千年的版圖被撕裂,舉國上下為之震驚。
喬安也曾為遠東叛黨獨立建國一事感到驚訝,但是驚訝過后就算了,這種事自有亞珊圣城的皇帝陛下以及內閣群臣操心,與他這個生活在海外殖民地的小民毫不相干。
直到此刻,聽到朱蒙維爾與安東尼奧尼的爭論,喬安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正如安東尼奧尼指出的那樣,世間萬事萬物存在微妙的關聯,遠東一只“蝴蝶”扇動翅膀,竟然在大洋對岸的尼塞西堡壘掀起風暴,以至于徹底扭轉被關押在堡壘中的全體戰俘的命運!
理清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喬安心頭五味雜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自己絞盡腦汁出生入死謀求營救戰俘,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國際政治局勢的突變,促使朱蒙維爾將軍不得不接受來自海藍政府高層的指示,即將主動釋放戰俘。
在這樣微妙的局勢下,自己和康蒂倘若繼續執行原定的營救計劃,很可能會好心辦壞事,導致適得其反的結果。
當前自己所能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