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任然死了…怎么會這樣?
茫然間,海面上一股熟悉的感覺讓白棲緩緩回過頭,她的目光看向大海的遠方。
那是一顆生長入天的灰色巨樹,上面掛著無數虛空獸的尸體。
“小千葉…”
白棲的體內有著方任然一半的靈根,她能感受到小千葉大部分的情感,而此刻,她非常清楚的從這顆巨樹上感受到一股無言的悲傷。
她信了,方任然真的死了。
“為什么會這樣…”
白棲目光呆滯的看著化為巨樹的小千葉,口中喃喃自語。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我明明已經強大到可以保護你了…為什么還會這樣…”
眼眶驟然脹紅,晶瑩的液體在她的眼角徘徊起來。
宋莫卑見白棲的藤蔓竟然松開了慕嬅卿的百武神兵,他立刻躲到白棲身后,一面憤懣難平的說道:“棲兒師妹!像玄女閣下這樣毫無證據血口噴人,你難道就不應該先將她軟禁起來嗎?”
白棲沒理他,她就呆呆的看著變成巨樹的小千葉,任由自己心中的那股憤怒與悲傷在不斷的膨脹。
夏末身為總司令,也身為慕嬅卿的長輩,此時還在勸說著她:“嬅卿,你先冷靜,我們跟著你去天道劍派,如果真的想你所說的那樣,到時候不用你動手,天道宗主自己就會把他女兒當眾處刑。”
“我要的不是夏芙蘭死,我要的是天道劍派所有人都給他陪葬!”慕嬅卿喊道。
言罷,慕嬅卿手中的百武神兵再次運轉。
宋莫卑見白棲一直發呆,根本指望不上她能保護自己,隨即他就轉身向著其他方向逃離。
眼看慕嬅卿一副要殺了宋莫卑的樣子,夏末趕忙出手阻止。
但夏末現在真氣已經余存不多,只能勉強阻擋慕嬅卿的進攻 “嬅卿!你不能變成濫殺無辜的惡魔!”
夏末大喊著,他希望慕華卿能夠清醒,哪怕一絲也好。
“其余的人都來幫忙!先想辦法穩住她!切記不要傷了她!”
其余的將士以及陣法師也趕忙盡些微薄之力,這才好不容易再次將慕嬅卿短暫的控制住。
忽然人群中一道劍影撞向夏末。
夏末擋住這一道攻擊,震驚的回過頭,只見拔劍的人是名身穿銀色戰甲的女兵。
九天兵團的人。
“你們也要跟她胡鬧嗎!”夏末整個人都無奈到了極點。
他能感受到這名女兵是手下留情,出手的目的之是向他表明態度。
“諸位!莫要再阻攔,否則同族自殘就是你們自找的!”
隨著那名女兵聲音落下,周圍無上萬的銀甲女兵升天而起,來到慕嬅卿的身后。
“誓死追隨玄女大人!”
緊接著長劍紛紛出鞘,直指周圍阻攔慕嬅卿的眾人,劍鳴聲響徹天際。
眾將士見此,紛紛停手,他們的目的是想讓慕嬅卿冷靜些,自相殘殺這種事是不可能做出來的。
只不過任誰也沒想到,慕嬅卿竟然能憤怒到這種程度。
“你們這些丫頭也跟著胡鬧!”夏末氣的差點都要跺腳。
“總司令!在這件事上,請贖我等不能聽從您的命令。”
正打算撤離的江陵,看著突然爆發的場面,此時已經停下了腳步。
方任然的死,既然慕嬅卿說夏芙蘭是叛徒,如果一切真的都是因為夏芙蘭而起,那她也不打算就此作罷。
不管怎么說,方任然都算是半個夜幕的人,而且,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首領!這事我們得管著!”一名參加過玲瓏灣戰役的夜幕成員突然站了出來喊道:“方任然怎么說也是我們夜幕的人!既然他的死有幕后真兇!我們夜幕豈能善罷甘休!?”
“沒錯!既然大哥臨死前說有叛徒!那就必須把那個叛徒揪出來打死!否則我特么就對不起大哥當初救我這條命!”
當初被方任然稱為“臥槽”的男子在這個時候也站了出來。他的命就是方任然救的,在他眼里方任然一直都是大哥。
“首領!我們也隨著玄女一起去吧!”又一命成員喊道。
“去。”江陵的臉色陰沉下來,轉過身,開口道:“擋路者,格殺勿論。”
話音一落,周圍上萬黑衣夜幕成員也飛上天空,加入到了九天兵團的陣營內。
江陵抽出黑色長刀來到慕嬅卿身邊,將她身體周圍的陣法紛紛劈開。
“夏司令,你該主持公道了。”江陵看著夏末開口道。
“唉!”
夏末看著漫天的人影,只能重重的暗嘆了一聲。
他轉身丟掉了手中的陽輝劍,苦澀的說道:“你們兩個丫頭答應我,到了那里,至少先將一切事情說清楚再動手。夏云天,他這輩子至少為人族做了不少貢獻,為人大義,稱得上英雄。”
慕嬅卿一句話沒說,轉身就向著天道劍派的方向飛去。
身后跟著浩浩蕩蕩黑白相間的萬人軍隊。
夏末搖了搖頭,轉身也跟了上去。
江陵讓他主持公道,其實都是想讓這一切看上體面些。只要現場有他這個總司令存在,那穆嬅卿無論做出什么事情來,那都會是對的。
因為穆嬅卿如果做錯了事,堂堂中區總司令在場,總司令能沒有能力阻止嗎?
反過來也一樣,總司令在場不阻止,那就是穆嬅卿沒做錯。
“我們也跟著去,九頭蛇完全體的時候,是方任然一個人抗下了所有,調查他的死因是我們應當為他盡的責任!”
天空中一名將軍開口說了一句,隨即也跟著夏末向著遠方飛去。
“梁將軍等我,一同前去。”
三言兩語間,一眾將士也緊隨夏末身后。
這種事白朝錦是有心無力了,慕嬅卿那一擊讓他到現在體內還都氣血翻涌,若是從這里飛往天道劍派,估計他半路上就得吐血昏迷。
而且明日他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必須好好休息一下。
這一次休息,也許就是他最后一次休息了…
畢竟將因陀羅天的事情公布于眾之后,他必定要以死贖罪。
“棲兒,你也要去嗎?”
白朝錦看著天空中呆愣住的孫女,心情有說不出的苦澀。
好歹方任然也是白棲的正牌未婚夫,也是他白朝錦未來的孫女婿。
他對于背叛人族,讓方任然戰死的叛徒也是百般仇恨,但無奈,他沒那個去天道劍派的能力。
“去!我絕對要去!”
白棲忽然轉過頭來,身上的威壓再次散發開來。
一股無比熾痛的情緒,徹底爆發了。
白朝錦看著孫女緊咬的牙冠,紅著的眼眶,在此刻,他終于明白今早白棲為什么會那么堅決要進行實驗,原來一切都是因為那方任然。
“恩。”
白朝錦點點頭,忽然好多話想和孫女說,但一時間他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不想告訴白棲自己是個魔鬼,也不讓她知道自己的實驗是用了多少戰士的命換來的結果。但又想讓她知道,其實她的爺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人類種族,可這種話他又覺得自己沒資格說。
因為在這片海面上,那龐大入天的方任然的靈相,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他從始至終都是錯的。
一切的結果都和婚姻法則不沾邊。
最終白朝錦還是一句話沒說,他轉過身去,帶領著天空中無數受了重傷的將士,向著那已經有百分之八十成為廢墟的天疆飛去。
眾人離去,天空中只剩下白棲,和海面上巨大的灰色靈相。
“赴湯蹈火…”
看著面前的小千葉,白棲過去的回憶猶如潮水一般涌上心頭。
那天,那條喧鬧的大街。
正值中午,陽光有些曬人。
擁擠的人群中,她踩著一雙已經壞掉的白帆布鞋,手中緊緊的握著方任然給她一疊現金,而在距離她二十多米的路旁,那是方任然帶著小千葉的身影。
二十米寬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斷穿梭在其中。
她的視線也因人群的擁擠,而看不清方任然的模樣。
她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當時的心情。
她是那么的欣喜。
因為她終于可以自由了,她的婚姻終于不再被束縛。
她可以放心的去追求自己想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但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自己多么無知。
她自己竟然還自戀的以為方任然會在看到自己的美貌后,堅決不同意退婚。
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當時渾身臟兮兮的,哪里會惹方任然喜歡呢?
而當時的方任然,他就像個老好人,明知她是來退婚的,卻還帶她去吃飯,給她回家的路費。
每當想到他站在路邊的面容,她都會心酸很久。
她以為的觸手可得,現實卻又讓她知道,兩個人的心相隔是那么遙遠。
“我白棲,愿為你赴湯蹈火!”
這是她站在烈日下的大街,一生中說過最狠的話。
當時她只是因為婚約解除而太過興奮,而做出的過激舉動。
她不曾想今日的自己,會如此重視這份沖動時的承諾。
她身后的薔薇十字劍緩緩的出現在海面。。
上面的薔薇花是那么妖艷。
但此刻卻又遠不及她紅著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