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挑開泥土,埋在土里那枚神秘的炸彈終于露出了一點點端倪。
木柄!
果然是手榴彈。
莊嚴輕輕鉗斷鐵絲,確保這枚不知道是否還有效的手榴彈不會起爆。
然后用小鏟子一點點掀開周圍的土。
那是繡花針穿線的細致活兒。
莊嚴就像在挖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小心地沒一下都怕碰到手榴彈的彈體。
破損的彈體除了怕碰撞,還有一點也必須考慮。
那就是掩埋在地底多年的炸藥或者火帽由于時間久遠,早已經裸露在外,遇到新鮮的空氣會不會發生急速的化學變化。
這種情況在理論課上有教過。
挖出來,幾秒鐘內彈體嗤嗤冒煙,或者膨脹,然后猛地爆炸。
這不是沒有先例的事情。
沒挖一下,莊嚴心里都在叨念,狗日的手榴彈你別炸!你別炸…
他已經想好了。
如果挖開發現冒煙,立馬調頭跑,然后撲到在地,抱頭防護。
至于會不會受傷,那就看老天爺了。
彈片不長眼,誰都不知道它會怎么飛,自己能做的只是按照學過的戰術基礎動作,完成自我保護。
當銹漬斑斑的彈體慢慢顯露出來,莊嚴的眼睛一點點圓起來。
這不是一顆普通的手榴彈。
莊嚴只需要看一眼那個橢圓形的鐵頭,就知道這玩意不是普通的67式木柄手榴彈。
這是一枚全稱67式加重手榴彈的變態玩意。
和普通彈有啥不同?
最簡單了,最大的區別不光是外形,內在也升級了。普通的67式木柄手榴彈是38克TNT裝藥,這玩意是60克TNT裝藥。
也就是說,多了將近一半的裝藥,威力自然水漲船高。
幸虧附近沒人,不然按照規矩,發現異常情況必須馬上報告,尤其是這種加重型的手榴彈。
“報告!發現加重型手榴彈一枚!”
莊嚴按照規矩,喊了報告。
然后繼續排雷。
加重手榴彈?
隨著莊嚴的這一聲報告,所有人的心又懸了起來。
別的不說,光說這萬一炸了,即便莊嚴穿著防護服和防護頭盔、面罩之類,兩只手肯定沒了,人能不能活下來也要看運氣。
即便防護服能檔住彈片,可是擋不住沖擊波。
爆炸沖擊震動具有高峰值、短持時、寬頻帶等顯著特點。以首個高峰波迅速衰減震蕩為主要特征,先出現一個超強的正壓波,然后緊隨一個負壓波。
正壓波如果超出防護服的防護數值,會將它完全崩碎掉,說白了,在大威力的爆炸面前,防護服也就是個紙片而已。
莊嚴半跪在地上,那顆已經露出大半截在外的加重型手榴彈距離他帥氣的臉不到50厘米。
這么近的距離,盯著這么一枚能輕易將自己撕成碎片的手榴彈,那種感覺真的很不爽。
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刻面前這顆銹漬斑斑的老物件會不會突然發威,將你炸成碎片。
莊嚴知道這種手榴彈的威力。
舉個有趣的例子,坦克主炮在重達幾公斤的發射藥裝填量下,炮彈初速達1700米每秒,最大膛壓可達700Mpa。但是發射炮彈的時候,炮管不會炸掉。
可是在很多時候,士兵如果攻占了敵軍炮陣地,又要馬上撤走,走之前想毀掉炮管,他可以選擇將加重型的手榴彈扔進炮管里,這樣爆炸可以摧毀炮管。
為什么呢?
為什么一枚手雷區區幾十克的炸藥為什么能讓主炮報廢甚至直接摧毀坦克呢 其實這里就涉及到了火藥和炸藥的區別的問題。很多人認為火藥在炮膛內是爆炸,實際上是燃燒,但和生活中的那種燃燒不同,軍用發射藥的燃燒速度很快,而且會隨著周圍氣體壓力的升高而升高,這樣在膛內燃燒時,產生氣體的速度就會非常快,看起來如同爆炸一般。而手雷的炸藥是真正的爆炸,最大爆炸壓力可以達到5Gpa。
5GPA什么概念?
而人體能夠承受怎樣的沖擊?
有數據表明,人體在沒有任何保護情況下,受到大于0.1Mpa的沖擊波超壓就會產生致命傷。
莊嚴想到這個參數,腦袋瓜子里就有種嗡嗡的感覺。
他看了一陣,發現那顆已經暴露在空氣里的加重手榴彈并沒有變化。
沒有冒煙…
沒有嗤嗤響…
也沒有滲出什么液體之類…
很好,天大的吉兆!
他這才放下心來,慢慢趴下。
他要看得更加細致,更加清楚,不容有失。
現在,他要將這枚死神的禮物從土里取出,然后看看能否拿掉它的火帽。
“怎么那么久?”
就連在遠處一直目不轉睛盯著雷區的韓自詡,心頭也閃過一絲浮躁。
“他站起來了!”章志昂忽然指著雷區,大聲道:“搞定了!”
果然,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莊嚴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先是蹲著,過來好一會兒,才慢慢立起身體,然后拿起探雷器,在周圍慢慢探測。
過了幾分鐘,莊嚴舉起手,大喊道:“報告!詭雷全部清除完畢!”
話音剛落,四圍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
“好樣的!莊嚴!”
“莊嚴!好樣的!”
這是莊嚴活了二十年,聽過最動人的聲音。
莊嚴脫掉頭盔,瞬間落下的汗水像被人兜頭淋了一瓶水,嘩嘩往下墜。
全身上下的汗,早已經浸濕了迷彩服。
地上放著兩排地雷,最下方的是一顆加重型的67式木柄手榴彈,木柄的三分之一已經腐爛。
“換人上!”
連岳一揮手,他不能耽誤時間了。
第二批掃雷兵立即扣上頭盔,義無反顧踏進了雷場。
回到樹蔭下,莊嚴一屁股坐在地上,將頭盔扔在一旁。
蘇卉開遞過水壺,莊嚴抓住,喝了兩口,然后靠在樹干上喘氣。
“刺不刺激?”蘇卉開問。
莊嚴掀起嘴角,笑了:“刺激。”
“痛不痛快?”蘇卉開又問。
莊嚴點點頭:“痛快!”
韓自詡從一旁冒出來,絞著雙手看著地上的莊嚴,問:“當特種兵好不好玩?”
莊嚴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玩!太好玩了!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