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玲。”
上了車,女記者在并不算柔軟的座椅里坐下,朝旁邊的牛世林伸出了手。
她覺得要深入采訪,就必須和所有士兵打成一片。
因為自己是女的,所以總感覺那些兵對自己有些敬而遠之的隔閡,這可不利于挖掘采訪資料。
在來之前,林玲也做過功課。
這個藍軍旅和普通部隊有些分別。
尤其是里面的那些軍官,大多數喝過洋墨水。
從夏旅長開始到下面的營長,很多都有留學國外的經歷。
林玲本來想給夏旅長做個專訪,只是旅長同志的時間安排太緊,實在也抽不出時間。
林玲當然不相信夏旅長的托辭。
憑借一個女人的直覺,她感到夏旅長應該是不喜歡別人對他過多采訪。
不過夏旅長倒也沒把她拒之千里之外,簡單聊了一會兒之后,直接給林玲推薦一個采訪對象。
按照夏旅長的說法,此人經歷較為傳奇。
早年在特種部隊里是響當當的人物,上過軍報和軍區報紙,去過國外特種部隊學校留過學,然后回來卻忽然去了一個剛升級的甲類部隊當偵察營長,幾年間愣是將一個不起眼的兩棲偵察營弄得風生水起,還帶隊參加了E國的國際偵察兵比武,在賽場上又力挽狂瀾,一去奪下第一名。
作為一名軍報記者,林玲敏銳地感覺這個偵察營長身上“有料”,所以她想旅長提出了要求,既然旅長自己沒空接受采訪,那么必須給予自己足夠的支持讓自己采訪其他單位。
也許是急于擺脫林玲,夏旅長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將燙手山芋直接拋給了莊嚴。
沒想到,莊嚴和夏旅長在對待自己的態度上如出一轍,看起來不喜歡接受自己的采訪,甚至連同坐一輛車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這讓林玲心里有了些怒氣。
不過回頭一想也好。
直接采訪莊嚴這個人,倒不如從他手下的兵嘴里挖素材。
“我叫牛世林,是1連副連長,也是突擊隊的隊長,很高興認識您,大記者。”
牛世林在黑暗中次出一口白牙,手伸了出去,忽然又縮回來,脫下戰術手套,然后這才伸過去和林玲握手。
這個微小的舉動,讓林玲產生了一絲好感。
戴著手套和人握手,本身就是一種不禮貌。
在部隊里往往沒人講究,但能注意到這個細節,顯然面前這位副連長是個細心人。
“你原來也是坦克師偵察營的嗎?”林玲問。
牛世林還沒回答,對面的黑暗中,幾個兵笑了起來。
牛世林搖頭:“不是,我是跟著咱們營長從4師過來的,以前我是4師偵察營的,在他手里當兵。”
林玲的眸子一亮:“是你主動要求過來的嗎?”
牛世林說:“嗯,我喜歡跟著營長干,有勁!”
林玲覺得,如果莊嚴從4師調離之后,居然還有人愿意跟著他從南方臨海那種地方調過來,顯然莊嚴在某種程度上是很有人格魅力的。
雖然臨海不算什么一線大城市,但南方沿海的小城也很富裕,至少比來這里駐扎在大草原上要舒服多了,對將來的個人發展和家庭生活,都有著更多的便利。
“有個問題,我想問清楚,希望你不介意。”林玲說。
牛世林道:“你問吧,林記者,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玲問:“你從臨海那種富庶的南方沿海城市來到這里駐扎…你的愛人同意嗎?”
之前做采訪前資料搜集的時候,林玲是聽說了當年從T市換防到這里,改編藍軍的時候,有不少軍官的家屬是難以接受的。
這回和上次一樣,沒等牛世林回答,對面黑暗中已經有個兵叫了起來:“我們副連長是單身漢!沒結婚!”
牛世林臉微微一紅,沖著對面的兵罵了句:“張長弓,你是腳癢了是吧?”
那個叫張長弓的兵在黑暗里吐了吐舌頭,不再吭聲。
林玲打量了一下牛世林:“你都中尉了,還沒結婚?”
牛世林說:“談過,吹了,一聽我是在草原鎮這地方服役,人家打開地圖都找不到這鬼地方,誰愿意?”
林玲覺得這個問題尷尬了,于是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問這事的。”
牛世林哈哈大笑:“沒事,林記者,說實在的,我們在這里駐扎,還真是白天兵看兵,晚上數星星,你一大記者來,還沒架子和我們聊天,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林玲忍不住笑了,笑完又道:“牛副連長,我覺得你倒是挺會哄人的。”
牛世林說:“哪的話,我這人有啥說啥,直來直去,不會騙人。”
林玲說:“我覺得你們營長好像不歡迎我來,而且你也是。你別否認,我是當記者的,當記者的最會挖掘新聞素材,觸覺最靈敏,你們歡不歡迎我,我心里清楚,從到了你們藍軍旅到現在,從上到下,從你們旅長到營長,看到我都像踩到了地上的口香糖,拼命想蹭掉。”
牛世林又鬧了個紅臉。
的確,就連他自己也不喜歡這種女記者跑來軍營里采訪。
采訪個什么勁嘛!
還要跟著一起去長途偵察,這不是有病么?
不說別的,中途男兵們有個三急啥的,找個背風處褲襠扣子一開,滋滋就放水了。
一女的記者,估計還要找個隱蔽的地方,估計還要給他站崗放哨,免得有人不慎闖入…
這不是找麻煩呢?!
“怎么?被我說中了?”林玲性子有些辣,問題咬住就不放,頗有些宜將剩勇追窮寇的意思。
牛世林被逼到了角落里,干脆落落大方承認:“好了,我說實話,沒錯,我們是不怎么喜歡女同志摻和到我們的訓練里來。這次長途偵察是我們和1營對抗的一次訓練,沒人知道要維持幾天。我記得以前最長的一次對抗足足搞了四天才回到營區,你想想你一女同志,我們自己都要小心謹慎不被別人發現,畢竟我們才一個排的兵力,對方是一個營,基本上被發現就等同找死,你跟著我們,萬一出差錯…”
林玲顯然不高興被牛世林看做是累贅,冷冷道:“牛副連長,我是成年人,也是軍人,我能照顧自己,不勞您費心!我也絕對不會拖累你們,我只做采訪。”
牛世林被這話噎住了。
女人不講理,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為了緩和彼此之間的尷尬,牛世林只好轉移話題:“好吧,林記者,是我不應該小看女同志,那么,你回到正題上吧,你找想要什么素材,趁我們還沒進入偵察區域,趕緊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