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y軍特工營的營長阮文山,根本沒想到今天會輸得那么慘。
此時他的痛苦一點不比失去戰友的蔡文明少,他想增援1250高地上的戰友那種迫切一點不比張衍遜色。
此時他的增援愿望落空,1250高地已經在pla軍隊的控制之中,在1250高地上有他特工部隊的同僚們。
阮文山很清楚特工部隊的戰斗作風,不到戰至最后,他們絕對不會后撤,y國特工的金字招牌不是吹出來的,是打出來的。
1250高地兩個加強營,整整九百多人,現在死傷殆盡,剩余的人歸攏起來也湊不夠一個連,這意味這將近八百多戰友命喪1250高地!
而自己一個整編的特工營居然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這兩個營在自己的面前灰飛煙滅,就因為面前這一支只有一個連兵力的pla軍隊!
阮文山對于pla的戰斗力是不宵的,雖然在抗美援朝中,這支部隊有著出色非凡的表現,然而他們近二十年來他們根本沒經歷過戰火的洗禮,和自己國家的軍隊相比,南北內戰、對美作戰、占領鄰國…
一路走來,今天赫赫有名而且以勇猛頑強著稱的特工營居然栽在這么一支軍隊的手里,震驚之余,更多的是惱怒。
當然,這個y軍的特工營長也忘了一些根本的問題,雖然這支軍隊缺乏戰斗經驗,但是這個民族不乏力量和斗志。
越軍好比一個初出江湖的年輕高手,打敗了上門找茬的老美牛仔,以摧枯拉朽之勢好不費勁占領了鄰國,在東南亞的舞臺上,他們罕遇敵手,在us軍隊灰溜溜滾回國后,他們開始膨脹了,居然自稱世界第三軍事強國。
接踵而來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們終于打起這條東方巨龍的主意,中國人的隱忍一開始讓他們嘗到了甜頭,然而現在,他終于感受到這條巨龍蘇醒發怒的威力!
他面對的不是一個老朽可欺的國家,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偉大的民族!
原本想把這支pla連隊殲滅在這個山谷中,為死去的弟兄報上一箭之仇,然而這個連隊的戰斗力出乎意料的頑強,猶如一塊叼在嘴里卻咽不下去的硬骨頭,反而把自己噎了個半死。
現在中國的增援軍隊從天而降,真是小狐貍逮了雞毛撣,小花狗咬了豬尿泡,阮文山空歡喜一場,增援1250高地和圍殲八連的設想成了澡盆里的肥皂泡,一戳就破了。
他的通訊兵在山重水復的境地中為他帶來了柳暗花明的消息:隸屬某軍的兩個炮兵連正向這里機動,馳援800高地和1250高地。
阮文山在絕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亮光,1250高地失守已成定局,但只要兩個炮兵連能進入預定的炮陣地,那么就可以對這里進行一次齊射,把這個小山谷炸成一片火海,pla的阻擊連隊和增援部隊都會成為大口徑火炮下的肉醬。
時間!
阮文山念頭一閃,現在要的就是時間!只要把pla軍隊拖住,等火炮進入炮陣地,自己的構想就能實現,復仇的炮火將準確籠罩那些可恨的pla士兵們的身體里!
pla軍隊成功對他進行了阻擊,那么現在,他要以牙還牙也來一次阻擊戰。
“他們想把我們拖在這里!”阮文山幾乎把嘴唇都咬出血來,惡狠狠地對自己的部下下達了死戰的命令。
看到y軍重新部署,并開始有計劃地進行包抄阻擊,張衍開始意識到阮文山的意圖,在團指揮所的時候已經收到了前方偵察部隊送來的軍情,有兩個加榴炮連在一個步兵連護衛下向1250高地方向機動,王福來曾命令1250高地的部隊清剿守敵后立即鞏固工事,注意防炮。
“六連還剩多少人?”蔡文明此時最關心就是這個問題,他向趕來增援自己的七連長投去詢問的目光。
七連長看了看張衍,猶豫不語。
張衍嘴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不足兩個排…”
又一陣陣槍聲傳來,七連長急切道:“我們趕快撤回1250高地,要快,否則越軍炮火進入陣地后就麻煩了。”
越軍在剛才二排的阻擊陣地上進行火力封鎖,山谷兩端的出口已經被阮文山的部隊封鎖,阮文山的特工營雖然傷亡也很嚴重,但是收攏了1250高地上撤下來的將近一個連,兵力上明顯有優勢,向山谷左右兩翼突圍的可能性已經不大,唯一的路就是那條通往1250高地兩邊布滿地雷的小路。
“決不能讓他們通過那里!決不!”阮文山瞪著血紅的眼睛,1250高地小路上陣陣槍聲和升起的濃煙讓他感到不安:“把一連一排調過來,跟我上小道阻擊!你們給我守住兩翼,決不能讓pla軍隊逃了!”
一個y軍連長緊緊拉住阮文山的手臂:“營長!不行!你不能上去,太危險!”
“危險?我們是軍人,危險是我們的職業特征!”阮文山冷峻地瞪了一眼那個連長,沖通訊兵吼道:“去!快去!不然我槍斃你!”
“營長,不行!”y軍連長不依不撓,手依然緊緊抓住阮文山的胳膊。
阮文山調轉槍頭頂住他的腦袋,手槍保險張開恍若死神的手掌,y軍連長眼睛都沒眨,凜然對峙。
面對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老部下,阮文山終于手一軟,槍頭耷拉下來,他指著1250高地緩緩說道:“阿文,1250高地上面有我的親弟弟,有我兩個堂兄!他們都死了!死了!”
阿文連長終于松開緊扣的五指,阮文山朝待命的一排擺了擺腦袋,作了一個向1250小道前進的示意動作,和他的一排士兵消失在山谷里。
山谷里的交戰范圍逐漸收窄,蔡文明的六連和前來增援的二連往通往1250高地的小道靠攏,面對敵人優勢兵力,張衍決定集中一點進行突破。
阮文山帶領的一個排也迂回到小道邊,和原先在這里進行阻擊的一個連會合,兩翼的越軍部隊也開始往小道方向靠攏,形成合圍。
戰斗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阮文山的隊伍已經被迫退到雷區的邊緣,依靠一些凸起的亂石堆構筑起防御線。
這些石頭相當堅硬,連火箭筒都炸不塌,越軍躲在石頭后朝企圖沖擊突圍的戰士們開槍,七連的一個排有十多個人負傷和犧牲,y軍的防線還是沒有突破。
“炸,全給我用火箭筒往石頭后面的草叢炸!”蔡文明皺著眉頭觀察了一會,命令手下的士兵。
七連長說:“小黑,別浪費彈藥!躲在石頭后面打不到。”
“不用打著他們人,打到他們旁邊就可以!”蔡文明咧嘴笑道:“你知道個屁!他們后面是雷區!”
幾發火箭彈在亂石堆后一線炸開,爆炸掀起的氣浪和沖擊波引爆了后面無數的地雷,這些亂七八糟型號的地雷像過年的鞭炮一樣,連鎖反應接連不斷爆炸,霎時間彈片亂飛,這可苦了蹲在亂石后頭的越軍士兵,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連臥倒的機會都沒有,一些士兵被各個方向飛來的彈片當場擊成了馬蜂窩。
躲在小道左側的阮文山也掛了彩,兩塊破片打進了他的肩胛,疼得他狂吸冷氣。
趁著越軍防線混亂的時機,八連和七連發起沖擊,槍聲乒乒乓乓響作一片,這條防線眼看就要被打得稀爛。
阮文山抓過通訊機,朝話筒狂吼:“炮兵什么時候進入陣地!?什么時候!?”
話筒里傳來一陣陣吵雜的干擾聲,好一陣才斷斷續續傳來回音:“…半小時后…你們堅持住…”
阮文山絕望地把話筒扔在一邊,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身后的雷區,半小時后,pla軍隊早沒影了…
他的目光落在沖擊防線的pla軍人身上,狠狠盯著其中一個勇猛的軍官…
蔡文明端著槍,時而點射,時而單發,他的槍法精準,剛才一個剛露頭的y軍機槍手被他一個點射子彈掀開了天靈蓋。
距離小道還有三十多米,突破這里就可以依托為陣地狙擊兩翼的越軍,部隊可以迅速后撤到1250高地。
想到這里,他仿佛看到了突圍的勝利…
突然,一陣清脆的機槍聲響起,蔡文明被一陣巨大的沖擊力撲倒,額頭上一熱,一些粘稠的液體滑下臉頰。
他發現自己是被人推倒的,身上壓著一個軟綿綿的身體,目光所及的背部被子彈鉆出兩個巨大的血洞。
蔡文明一個翻身,馬上扳開那個撲在自己身上的戰友,將他拖到石頭后面。
“老連長——!”
蔡文明掏出自己的急救包,撕開,三角型的小包漲開成了一個藥棉包,他把它按在張衍胸口的創口上,死死壓住,可是血依舊決堤的水一樣源源不斷冒出來。
他慌了,大叫,誰有急救包,給我一個!一個戰士跑過來伏倒,遞給他一個,解開,再壓上去…還是徒勞,血一點沒有停止的意思,張衍的生命隨著傷口里冒出的鮮血正逐漸一點一滴消失,目光逐漸黯淡下來,嘴巴冒出一串串的血沫,他的手緊緊抓住蔡文明的胳膊,那么溫暖…
時光彷佛倒流回1975年冬,在開往部隊的軍列上,張衍的大手勾在蔡文明的脖子上:“小伙子,愿不愿意到我連隊干?”
…1976年春節,當別人在排房里公開念家信的時候,張衍找到在訓練場邊悄悄哭泣的蔡文明,慈愛地說:“小黑,在連隊我是你的連長,私底下我就是你大哥,連隊就是你的家!”
清晰記得,那時的張衍,也是這么抓著自己的胳膊,這么有力,這么溫暖…
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響徹整個山谷:“我草你媽的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
整個山谷的y軍都看到一個相當令人震驚的情形。
一個pla軍官不要命一樣往小道上沖,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向他射擊,這個軍官沒運用一點戰術動作,就這么瘋了一樣左突右沖,手里的槍不斷吼叫,噴出奪命的火舌。
多年后,一些當年在場的幸存y軍老兵說,真邪門,那個中國人就像個鬼魂,好像打不死一樣…
那個中國人的槍長了眼睛一樣,即使跑得這么快,射出的子彈仍吞噬了一個又一個自己的部下。
很快他明白過來,這個軍官是沖自己來的,阮文山迅速端起剛才那支輕機槍朝他一頓猛打,那個中國人的腿部剎那間綻開一朵血花。
阮文山嘴角浮出一絲笑意,終究還是要完蛋了,任憑你再勇猛,這樣子沖鋒簡直就是送死。
然而,他笑容很快凝結起來。
視線中,那個中國軍人依舊一路狂奔,彷佛子彈根本沒打在他的身上…
待阮文山再回過神,想繼續射擊的時已經太遲。
青年軍官已經躍到自己的身旁,他的槍似乎打完了子彈,可他居然在電光火石間一手抓住自己的機槍管,直接把機槍扯到了一邊。
那槍管打了不下一千發子彈,滾燙滾燙的…
他居然用手去抓?
阮文山還在不可思議中震驚之際,他看到了56式槍刺,pla很多官兵都喜歡帶一把這種玩意,那獨特的標志性三菱血槽,在陽光下揚起一片寒光…
這是人嗎?
這是y軍特工營長阮文山腦海里閃過的最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