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福呢?范文程呢?”黃臺吉看著一身白的索尼,張嘴就問,“他們怎么不進來?”
索尼哭喪著臉道:“大汗,他們倆不敢進來啊!”
其實也不是不敢進,而是譚泰攔著不讓進......哪兒能把棺材抬進大汗的金帳?這多不吉利啊!
“不敢?”黃臺吉心下一沉,“這兩個奴才又怎么啦?是不是在北京城的時候犯了什么錯?”
錯肯定是有的......要不然怎么讓人把頭砍了?一想到自己的親叔叔死的那么慘,索尼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起來了。
這下黃臺吉也愣住了......這個希福到底干什么壞事兒了?用得著這么哭嗎?再說了,你們倆叔侄是本汗的心腹,就是干了壞事,本汗也會親自包庇你們的,你們哭什么?還穿一身白在這里哭,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本汗那個什么了......
索尼哭了一會兒才想起,大汗還不知道自己的叔叔和范文程是坐著棺材回來的!于是就哭哭啼啼地說:“大汗......我叔叔和范文程沒了!叫那個朱慈烺給殺了!”
“什么?殺,殺了?”黃臺吉震驚的頭都有點暈了,“怎么殺的?還有......朱慈烺是誰?他是干什么的?憑什么殺咱們的人?”
“大汗,”索尼抹著眼淚說,“他是明朝的儲君啊!”
黃臺吉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是耳朵了,“什么?明朝的儲君......那個六歲還是七歲的皇太侄?”
“是啊......就是他!”索尼哭得更兇了,“這小孩子就是個魔頭啊!奴才三人本來好好的進北京,還是北直隸巡撫史可法護送咱們去的,結果在入北京城的時候正好遇到朱慈烺巡城......”
“什么?巡城?他一六七歲的小屁孩也會巡城?”黃臺吉越聽越糊涂。
“會啊!”索尼抹著眼淚,“大汗,您是不知道啊!現在北京城那邊的小孩可兇了......朱由檢辦了一個什么少年侍衛團,說什么從軍習武要從娃娃抓起,讓五品及以上官員都把家里的小孩子送去當學兵,跟著朱慈烺一起習武藝、學兵法!”
這就是傳說中的陪太子當兵嗎?黃臺吉的臉色漲得通紅,眼珠子都有點往外凸了。
索尼還在往下說:“奴才等人跟著史可法入北京朝陽門的時候,要巧不巧的就趕上朱慈烺帶著侍衛和一隊娃娃兵巡城完畢,騎著馬從城墻上走下馬道。史可法上去參見,朱慈烺就問他去了哪里?史可法把咱們三人的來意一說,那大汗一邊出兵打他,一邊派咱們去談判,是沒有誠意......所以要殺咱們三人!”
“這這,這是斬來使啊!這就沒人管管?他們就讓一個小孩子亂殺人?”
索尼說:“史可法管了......本來朱慈烺要把奴才等三人都殺了,史可法給求下一個。”
“求下一個就是你?”黃臺吉有點疑惑的看著索尼。
你和史可法到底什么關系?他為什么不救希福,不救范文程,獨獨救了你?你不會已經暗中投靠明朝,出賣大金國了吧?
索尼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黃臺吉懷疑上了,還在那里老實交待著:“奴才的命不是史可法求下的,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黃臺吉的語氣中都有那么一絲殺意了。
“都是奴才沒用......”索尼留著眼淚道,“奴才的叔叔和范文程知道事情不好,都要學荊軻刺秦王之事!奴才的叔叔想殺朱慈烺,范文程則想抓史可法!”
“好樣的!”黃臺吉點點頭,“他們都是巴圖魯!”
“可是,”索尼哭著說,“可是朱慈烺那小子更兇......他的一個侍衛抽刀就把奴才的叔父當著他的面砍傷,而他則一箭射傷了和史可法扭打在一起的范文程!只有奴才最沒用,什么都沒干就被擒了......”
“什么?太兇殘了吧!”
“那么小就......大了還了得?”
“這也太兇了吧?”
“這小子要是長大了,不會是又一個朱由檢吧?”
金帳之內的幾個人都在低聲議論,黃臺吉聽了他們的話,頭暈得更厲害了,而且心臟都有點疼了。
以后福寧那孩子要對付的敵人,就是這個朱慈烺吧?小時候就那么兇......大了還得了?
黃臺吉啞著嗓子說:“那希福和范文程呢?他們在哪兒?”
“在大帳外面......”
“朕要看看他們!”
黃臺吉說著話,就邁開步子,搖搖晃晃的往外走,索尼和譚泰看他不大行了,趕緊上前去攙扶著黃臺吉,一起出了大帳。
大帳外面,停著兩輛馬拉的板車,板車上面各有一口上好的壽材,希福和范文程兩人,現在就“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再也不用為興金亡明的事兒煩心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黃臺吉正看著兩口棺材發呆的時候,戰歌之聲,就再一次想了起來。
明軍步兵方陣的進攻開始了!
黃臺吉也顧不得再為希福和范文程兩人傷心了,他先得拯救自己和自己的大軍啊!如果救不了,那么用不了太久,他也得躺到棺材里去!
哦,也許連口棺材都沒有!
在譚泰的攙扶下,黃臺吉爬上了一處用從輜重車輛上取下的木料搭建起來的望臺。
站在高處,他終于可以把周遭的戰場看個通透了。明軍現在分三部,將自己的大軍三面包圍了,只留下向西的一處空檔......而西面不遠處就是元寶山!
元寶山不是大山,只是一片丘陵。但是足以給他的六七萬大軍提供掩護,有元寶山的掩護,應該就能逃走了......可那里真的是生路嗎?會不會有伏兵?明軍故意讓開了這條通道,不就是想讓自己的大軍進元寶山嗎?
這就是“三缺一”啊!元寶山中一定有伏兵!
黃臺吉正瞎琢磨的時候,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忽地在他的左右兩邊同時響起了!
原來是沖鋒的幾個明軍方陣營,已經和迎面而來的后金軍兵丁剿殺在了一起了。
現在戰場的形勢雖然對后金不利,但是金軍的人數還有六萬幾千,依然占據絕對優勢。而且三軍士氣也不算低落,還可以打下去!
所以面對明軍槍陣的進攻,后金軍非但沒有崩潰,而且還立即組織起了強有力的反突擊。
數量比對手更多一倍的金軍馬甲和步兵分兩波被投入了戰場。
從黃臺吉手里的千里鏡看過去,漢軍和朝鮮軍步兵在前,滿洲和蒙古的馬軍在后!
步軍人人長槍在手,沖在前面,八旗馬甲則手持弓箭在后,一邊前進一邊射箭。
而明軍則組成了一個個“刺猬陣”,一根根長槍要么向上,要么向前伸出,雪亮的槍尖在陽光下面泛著令人顫抖的寒光。
一部分火銃兵散在槍陣兩側;另一些火銃兵已經被“收進了”長槍陣——方陣時代的長槍方陣并不是肩并肩的密集陣,而比較稀疏的疏陣,兩個長槍兵之間可以擠進一個火銃兵。
無論是在槍陣兩側還是被“收入”槍陣的火銃兵,都在不斷開火!有些火槍兵還頂著后金軍的弓箭,冒死沖到后金軍陣列附近投擲著不在什么東西?
對面后金軍的陣列當中,則不時竄起大大小小的火球!一個火球騰起,周圍的八旗漢軍和八旗朝鮮兵丁就被炸翻一片。
而頂著明軍的炮彈、銃彈和爆裂彈前行的后金軍陣,還沒有和對面的槍陣交鋒就已經混亂不堪…在明軍長槍陣的沖擊之下,只有潰散一條出路!
看見自己的步軍、馬隊一的被擊退,黃臺吉的暈眩病又開始發作,都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了。
就在這時,不知道誰在他耳邊大呼:“大汗,元寶山,元寶山上出現了大股南軍!南軍的援兵到了!”
什么?明軍的援兵到了?怎么那么快?
黃臺吉忙轉過千里鏡去看,只見明軍的旗號,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插滿了元寶山!
完了,被包圍了!
黃臺吉眼前一黑,整個人就這樣癱軟下去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