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雖好,但陛下不可在此長住!”
終于有忠臣站出來進言了。
敢于犯顏直諫的,是南京兵部尚書兼參贊機務朱燮元,朱老爺子雖是南人,卻有北相,高大魁梧,長須飄飄,目光如炬,往那里一站就是正氣凜然。
可是他說的話卻不對,上輩子朱由檢都在南京住了那么多年,最后駕崩在南京,不也沒怎么樣嗎?
“朕為何不能長住江南?”朱由檢看著眼前的老臣發問,“我大明實行的是兩京制,以順天府為北京,以應天府為南京,朕怎么就不能住在南京了?”
“陛下,”朱燮元大聲道,“如今遼東淪陷敵手,東虜年年犯境,國門岌岌可危,全賴燕遼將士浴血奮戰,才得保全至今。如若陛下和朝廷南遷,為國守土的燕遼將士還有士氣嗎?薊遼、燕寧一旦有失,國門就將洞開,天下也將為之震動。因此臣請陛下早還北京,坐鎮督戰,以御奴賊!”
“可是北京有皇太侄坐鎮啊!”朱由檢說,“自去歲朕南巡起至今,皇太侄和信王已經累敗東虜,國門穩如泰山,而且還奪回了不少地盤,根本不曾有失啊!”
朱由檢對北方的防務是非常放心的!
因為現在不但有逆子朱慈烺,信王朱慈烜,連三太子朱慈炯都出生了......朱由檢已經想好了,等朱三太子長大一些,就封為寧王,去大寧坐鎮,這樣就能高枕無憂了。
“陛下!皇太侄才五歲啊!您怎么能讓一個五歲的孩子鎮守國門?”朱燮元有點急了。
他本來以為朱由檢這個君雖然有點昏,但是軍事能力還是很過硬的!
這從朱由檢兩次在遠離城堡的野戰中擊敗了大股奴賊的滿八旗兵上就能看出來。自薩爾滸之后,明軍懟上后金軍就是敗多勝少,而野戰獲勝的次數更是罕見。可這個奴強明弱的趨勢,在朱由檢上臺后,卻被徹底扭轉。由此可見朱由檢的軍事能力,足可在大明歷代君王中排第三。
可現在這個軍事能力第三強的朱由檢,居然要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去鎮守國門,實在荒唐到了極點。
“皇太侄雖然年幼,”朱由檢斟酌著用詞,“但是卻有領兵打仗的天賦......以朕觀之,將來在軍略一途上,當極有建樹!”
說著話,朱由檢的面孔上滿是自豪的表情:朕的兒子個個都能打,平遼滅奴,就靠他們了!
“陛下,皇太侄將來也許能帶兵,可現在才,才5歲啊!”朱燮元已經被朱由檢的話給嚇到了,這昏君的腦子正常嗎?
朱由檢看著吹胡子瞪眼的老忠臣,心下只是一嘆:看來要讓人相信一個五歲的孩子可以打敗黃臺吉是挺難的!
“皇太侄的年紀是小了一點......”朱由檢嘆了口氣,“朕就再等個十年八年吧!不過在此期間,朕也得兩頭跑跑,南北兩京嘛!朕不能獨愛北京,而不來南京啊!”
“陛下,南京的宮殿破舊失修,而且長久無人居住了。”南京工部尚書周應秋這個時候站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想勸朱由檢趕緊去北京替大家看門,還是想拉生意?南京的宮殿要修起來可是大工程啊!
朱由檢點點頭,“說的也是......不過朕并不想住紫禁城,莫愁湖邊的西苑不錯,朕想讓人重修一番,作為朕今后在南京的居所。
另外,江北的老山很不錯,山靈水秀,南望大江,北枕滁河,朕想在那里建一所離宮。”
兩個大工程啊!
同樣是魏忠賢走狗余孽的周應秋馬上就在心里盤算開了,可是朱由檢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空歡喜一場。
朱由檢道:“西苑和老山宮的工程不必麻煩南京工部,朕自會讓皇莊出面找人來建的!”
西苑和老山宮的工程,將會交給揚州的白家鹽商來做。這個時代的揚州有許多造園子的能手,把工程交給他們,價格不貴,而且質量可靠,園子造得還漂亮,活干的比工部可強多了。
“不過南京工部也有活干!”朱由檢的語氣沉重了一些,“駱總兵,徐總兵,你們倆說說淮北水患和漕運中斷的事情吧!”
朱由檢說這話,當然是準備廢漕改海了!
這事兒因為牽涉到太多的利益,所以爭議極大。朱由檢早就想要廢漕,但是因為擔心反對意見過于激烈,所以一直沒有正式提出。
而現在......運河徐州段和淮北段又叫大水給沖了!
這個黃河水會帶來很多泥沙,會把運河徐州段和淮北段給淤上。即便大水退了,運河也無法很快恢復通航,而是需要朝廷撥款去疏通......這可是大工程,有時候得干上幾年。
當然了,運河淤塞也不等于漕糧就不能走河道北運,因為還有黃河河道可以走。但是黃河河道很難通行,因為水流太急,而且北上的漕船又是由低向高逆行而上,非常費勁兒。另外,黃河河道中的險灘很多,漕船容易翻覆。
在這種情況下,朱由檢只要停了運河疏通工程,漕運就自然廢掉了——撥不撥這個款子的權力,可在朱由檢手里攥著。他不給錢,別人也沒辦法啊!
“萬歲爺,”駱養性道,“這次黃河水患非常嚴重,徐州州城又泡了水,四周一片澤國......臣還是坐船出城的呢!”
朱由檢問:“徐州城墻不會再塌吧?”
“這倒不會,”駱養性道,“徐州城的重建是臣親自負責的,依著萬歲爺給的圖,先修建了一個沙袋壘成的棱堡,準備以后再包磚頭。新城墻雖然不怎么高大,但是底部很厚,都能趕得上黃河河堤了,所以擋著了河水。”
“運河河道呢?”朱由檢又問,“能恢復嗎?漕運還能維持嗎?”
“陛下,”徐允松道,“運河河道早沒有了,得等水退了才能看見......至于漕運,當然也斷了,只能運到淮安再換海船。”
現在的淮河還有出海口,而淮安還是一座擁有內河港口的城市!
朱由檢又問:“水退之后,運河能馬上恢復?”
“不可能,”徐允松回答道,“運河暫時只能到淮安了......淮安以北的河段,估計得挖新河道了。”
黃河泥沙連徐州的城墻都能埋掉,何況徐州段、淮安淮北段的運河河道?根本不存在了!
“新挖河道得多少年?會不會河道沒挖好,又被大水淹沒?
“這個......臣也不得而知。”
“既然不知道......”朱由檢假裝思索了一下,“那就先走海路吧!今年湖廣、江西的秋糧收來后,會運400萬石到南京,你們運河軍要把它們運往淮安,朕會讓海沙幫運糧去天津的。”
上海現在還沒開埠,以后的國際航運中心,目前只是些漁村,根本不能吞吐幾百萬石糧食。而淮安一向是漕運重鎮,有現成的碼頭、倉庫,也有足夠多的碼頭工人和船夫。所以海沙幫的運營中心并不在上海,而是在淮安。這幾年,海沙幫接了“開中糧”的買賣,每年都要從淮安運出200萬石左右的糧食和其他一些物資去遼東、遼西。早就已經熟悉了航路,只要朱由檢一聲令下,沈廷揚就能把400萬石漕糧北運的大買賣接過去......而現在的問題,就是那么多吃漕運飯的人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