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要飯?
朱翊銘聽了這話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可是德高望重的“叔祖王”,大明襄王朱翊銘啊!是含著金玉出身的貴子,打小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里會要飯?別說要飯,做飯都不會啊!
“萬歲爺,老臣不會要飯啊!”
朱由檢嘆了口氣,又一個不會要飯的......祖爺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把要飯的真本事傳給子孫后代呢?
“叔祖莫急,”朱由檢道,“不會可以學!”
學什么不好?學要飯?朱翊銘心說:我一挺大一王爺,老了老了卻混成了叫花子頭頭,這命也太苦了。
朱由檢緩緩道:“要飯這門手藝在太平盛世中用處不大,但是如今卻是大災之年啊......陜西、河南兩省入秋后就連日豪雨,陜北不少地方已經發了山洪,好好的一個豐年又給折騰沒了。
而河南更難!黃河大水,河南東部和淮河以北的州縣幾乎全數被淹......民不聊生啊!”
崇禎五年開心了大半年,風調雨順,四方安寧,眼看到了秋收,結果一場大水席卷了陜西、河南、南直隸的淮北地方......結果弄得崇禎五年的收成還不如崇禎四年。
首先是陜西的災害加重,陜北發山洪可比干旱可怕!
因為長年的干旱少雨和過度開發,使得陜北大地水土流失嚴重,到處都是裸露的黃土,根本存不住雨水。而且地貌又是千溝萬壑的,非常容易形成山洪。
另外,因為溝底容易積水,蒸發量也少。所以陜北的農田大多在溝壑地步,而人口也都聚在在溝壑的底部(農民也不能離開田地太遠啊)一旦山洪大發,就不是把農田淹沒的事兒,搞不好連房子、窯洞,帶存糧的庫房一起給沖掉了。
這下就不是貧下中農沒飯吃,而是連原本有些余糧的地主富農都沒飯吃了。
所以陜北大水過后,陜西饑荒一定會更加嚴重!
不過比較幸運的是畢自嚴在陜西巡撫任上用以工代賑的辦法加固了關中平原的各處防洪堤壩,使得關中平原在這場洪災當時損失不大。而寧夏平原和河西走廊的水災也不嚴重,總算是有了點收成。
而更大的災難發生在河南!連日降雨讓黃河在入秋之后泛濫成災,洪水橫溢數百里,許昌、鄢陵、扶溝、西華、淮陽、鹿邑、柘城、沈丘、商丘、虞城等淮河以北地淪為澤國,秋糧大面積絕收,淮河也岌岌可危,已經出現了多處漫堤!
被黃河淹沒的這些州縣可都是產糧區啊!這大水一淹,河南、南直隸的糧食就得大幅度減產!
更可怕的是,黃河水退得很慢,又是時候一淹好多年,形成大面積的黃泛區......比如早年被大水淹沒的徐州就一淹好多年才退水,整個城池都被泥沙埋了,只好重新建造新城。
現在新城還沒有早好,就又給水淹了!
而在朱由檢上輩子的記憶當中,崇禎五年就是大饑荒開始的時候......別看之前那些年陜西旱成那樣,但還算不上真正的大饑荒,真正的大饑荒就是從崇禎五年的這場大水開始的!
然后崇禎六年開始鬧蝗災,同年鼠疫開始出現在山西北部......之后的崇禎七年、八年、九年也是年年有災,歲歲饑荒!但是和崇禎十年后相比,災荒還算是輕的,至少還有地方可以要飯!
到了崇禎十年之后,旱災甚至波及到江南水鄉,大約就只剩下四川、湖廣、廣東、安南、暹羅、緬甸這些地方還能要飯......
“叔祖啊,”朱由檢看著老王爺,“你別看現在新野這里有百萬就食之眾就以為多了,等到明年春荒的時候,要飯的饑民恐怕得上千萬了......咱們如果不能帶著他們要飯,就得和這些饑民打仗了,這是打都打不光的敵人啊!”
在上輩子,崇禎的軍隊打不過后金軍是戰斗力不如,但是打不過農民軍卻不是戰斗力的問題,而是老天爺真不賞飯。
其實明末官軍的對內鎮壓能力還是很強大的,而且官府也沒到“爛到根”的地步。
包括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羅汝才在內,幾乎所有的流寇大頭目都曾經被官軍殺得大敗虧輸!最先起義的那些頭目,都被官軍一一消滅,到李自成上位時都已經換了三四茬大頭目了。
而這樣的戰績,還是在明朝官軍極度缺乏糧餉和朱由檢的一系列瞎指揮上實現的,要是明朝真的爛到根了......早就吹燈拔蠟了,哪兒能熬到崇禎十七年?
在這個過程當中,有太多的明朝文臣武將為了國家鞠躬盡瘁,并不都是貪官污吏。如果考慮到崇禎皇帝發出去的軍餉數額,他們這些官能用那么一點點錢支持到最后,也談不上有多貪......后來那個“自帶光環”的大清朝打個王囊仙都花了兩個億,那才真是升官發財啊!
而崇禎遇上的流寇能夠一次次的起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太多太多的人沒飯吃了。如果中原大地能在農民起義的低潮期來幾次大豐收,他們也就起不來了。
“陛下,”老王爺朱翊銘也知道黃淮大水的事兒,“真的會有1000萬饑民?這可如何是好?”
朱由檢嘆了口氣:“叔祖啊,咱們得讓湖廣人多繳糧食多納稅啊!他們現在不拿糧食出來,回頭饑民都反了,殺進湖廣,可就不是要飯了!張獻忠,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跟著朱由檢身后的張獻忠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在想著1000萬饑民造反掀翻大明朝的事兒......這事兒雖然大逆不道,但是張獻忠一想到這個心里就有一種豪情壯志!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被朱由檢這么一問,頓時嚇出一身白毛汗,連忙道:“不會的,不會的......這些饑民都是好饑民,寧愿餓死,也不會造反的......”
朱由檢瞪了這個胡言亂語的賊頭一眼,笑著道:“朕不會讓他們造反,也不會讓他們餓死......朕要帶著他們去要飯,去湖廣、四川、江南要飯!誰不給,誰就是反賊!朕就讓饑民成軍,去殺光反賊!”
1000萬要飯大軍?
這是要飯還是要命?
朱翊銘一陣哆嗦,連聲道:“我給,我給......萬歲爺,我把府里的錢糧都拿出來賑災!”
朱由檢點點頭:“這就對了,您是宗室前輩,德高望重,湖廣無不敬仰,您得出來帶這個頭,匯集湖廣的士紳大戶一起商量怎么幫助朝廷救濟災民啊!你們湖廣有兩億畝田,其中至少幾千萬畝是水田。過往一年才納糧一斤......實在太少了,得加糧啊!”
“加到多少?”
“加到一斗!”朱由檢伸出一根手指,“不能只讓小農出,湖廣的士紳官員還有王爺都得出......叔祖,您得帶頭出!”
“一斗......”朱翊銘搖搖頭,“太多了!”
朱由檢冷笑道:“現在不要言多,等此間100萬饑民去了襄陽,便是一石都不多了!”
湖廣的田,年產的均數怎么都有一石五斗以上,好一點的田都要收九斗租子,納糧一斗根本不多。要真有百萬饑民擠到襄陽府去吃飯了,莫說一斗,一石也得出啊!
“可是,可是......”朱翊銘還是搖頭,“老臣可以帶頭,可是下面的人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
朱由檢想了想,笑道:“這樣吧,惡人朕來做,讓他們看一看棺材。您老德高望重,就當個為紳請命的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