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運南陽?
徐寡婦這等聰明人,一下子也沒繞過來。這南陽雖然也有旱災,但是情況比陜西好太多了。而且南陽地近湖廣,湖廣有的是糧。湖廣賬面上的耕地多達兩億畝,其中相當部分是畝產很高的水田。而且湖廣和南陽之間還有水路可以運用,運糧成本很低,即便南陽鬧了饑荒,也可以從湖廣運糧接濟。
朱由檢并沒有多解釋,而是拿去“皇家奸商”的花名冊,一邊看一邊對徐寡婦道:“若蘭,你還得辛苦一下,快些把糧運南陽的事情安排好了潼關這邊還有10000沒有配備火銃的帳前步軍,都可以用來護糧,朕會讓帳前軍總鎮曹文詔留在河南助你。你忙完運糧之事后,就立即帶上一批可靠能干的皇商來西安接管秦王府的產業!”
“啊”徐寡婦嚇一跳,“萬,萬歲爺,您要奪了秦藩的封?”
朱由檢瞥了她一眼,笑道:“你慌什么?你怕朕讓天下人指著脊梁骨罵不顧宗族之親嗎?”
“陛下,奴婢不敢。”徐寡婦頓了頓,又道,“只是秦藩出自太祖高皇帝的次子,傳承至今已經有二百幾十年了,在陜西地方上勢力不小如果冒然罪奪,就怕人心不服。”
其實徐寡婦才不會擔心什么人心不服,她只是因為秦王府和秦晉商幫之間的關系密切,一旦被罪奪,有可能會牽連到許多和她關系密切的晉商。
朱由檢笑道:“是啊,秦藩雖無實權,但是畢竟在西安府二百多年,還衍生出十大郡王府,大半個西安城都是他們家的,可是現在并沒有秦藩王啊!
朕即便想要罪奪秦藩,也無王可罪啊,既然無王,秦藩自然應該除封了!”
被朱由檢一提醒,徐寡婦才想起來,現在大明朝并沒有一位秦王殿下。雖然秦王府還在,但是上一代秦王朱誼漶是萬歷四十六年薨逝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的世子朱存樞愣是拖了10年都沒有正式繼承秦王爵位,只是以世子之名管秦王府事。
而這位老世子在崇禎二年三月時就薨逝了,還沒有一個兒子繼承他的世子之位 徐寡婦想了想,又道:“萬歲爺,可是奴婢記得秦王世子是有兄弟的。”
朱由檢點點頭,笑道:“朕也知道朱存樞有兄弟,但是《皇明祖訓》當中規定只有親王的兒子才能繼承,沒有兄終弟及的規矩。歷年以來,因為絕嗣而除封的王府可有不少。”
他的這話也就哄哄徐寡婦,如果在朝堂上說,一定會被一群文臣大儒教育的——歷年以來因為絕嗣而被除封的王府都是郡王府和首封的親王府,并沒有已傳襲的親王因為絕嗣除封的先例。
所有絕嗣的已傳襲的親王,都由兄弟或侄子繼承了王位。不過這種由旁支繼承親王爵位的做法并不符合《皇明祖訓》的規定,是皇帝對王府的特別加恩。
也就是說,朱存樞的兄弟能不能繼承秦王爵位,要看朱由檢肯不肯特別加恩雖然以往沒有已傳襲的親王除封的先例,但是加不加恩的決定權依舊在朱由檢這個皇帝手里攥著。
上輩子朱由檢要當個“親親之誼”的明君,所以在崇禎二年的時候特恩朱存機繼承了其兄朱存樞的秦世子之位。
可是這輩子朱由檢已經把代王、福王兩個親王和另外十個郡王都攆出了自己的封地,把他們變成了空頭王爺。雖然都還有一份俸祿可以吃,福王還得到了少量的賜田。但是比起他們之前擁有的產業,現在的待遇實在可夠低的。
和代王、福王這兩位正經的王爺相比,秦世子朱存樞的三弟朱存機實在是差得太多了,他不過是個紫陽郡王,連管秦王府事的名義都沒有!
如果沒有代王、福王的前例,今年37歲,和哥哥朱存樞一樣沒有兒子可以接班的朱存機也許還能心定一點可是現在,一想到這個小皇帝崇禎上臺后的胡作非為,朱存機就有點心驚肉跳了。
而更讓他心驚肉跳的是,這位小皇帝還親自來了陜西!
大明崇禎二年十一月一日,西安府東門長樂門外,已經聚集了一群烏沙蟒袍的人物。接駕用的彩畫牌坊已經按照規制搭建了起來——這回可不得了,接駕啊!來的是大明皇帝本人!
自明朝建立以來,西安府也就來過一位太子爺,還是洪武皇帝的懿文太子(朱標)。自那以后,西安府的黎民百姓就再沒見過大明皇家嫡系的人物,對他們而言,頭頂上最大的那一片天,也就是安居在西安皇城內的秦王殿下了。
不過今天能夠站在長樂門外提心吊膽的等著小皇帝駕臨的宗室人物之中,卻沒有秦王,也沒有秦王世子,只有幾位郡王和一群輔國中尉、奉國中尉,個個都懸著心肝,一會兒看看昨天才從潼關衛回來的陜西巡撫畢自嚴,一會兒又看看通往潼關衛的官道。
突然,官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音,接著就看見畢自嚴派出去迎候皇帝的一位撫標參將和十幾騎親兵,飛馬而來,遠遠的就朝畢自嚴這里大呼:“萬歲爺到了,萬歲爺的大軍到了!”
萬歲爺帶著大軍到了!
等候的多少有點不耐煩的一票藩王和輔國中尉、奉國中尉們嗡的發出一聲低嘩,不自主的就開始整理袍服衣冠。
長得胖乎乎的朱存機卻在不住的擦汗,自打哥哥朱存樞薨逝,他已經不止一次讓人去托關系走門子了。
可是卻沒有一條路子能傳回個準信兒。
現在小皇帝親自上門來了也不知道傳承了二百多年的秦王府還能不能保住?
如果秦王府不保,以后的日子可就苦了!
因為西安宗室諸家都沒多少產業,全指著秦王府接濟一旦沒了王府,宗室們怎么辦?靠幾個郡王府的那點產業,能養得起?
遠處傳來了更多的馬蹄聲音和腳步聲音,轟轟轟的響成一片,連大地都在微微顫抖了!
正在那里忐忑不安的朱存機變了臉色,這小皇帝到底帶了多少兵馬過來?
他這是要攻打秦王府嗎?
就在這時,地平線上終于出現了一面面紅色的大旗,然后又是一片起伏的槍尖,泛著耀眼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似乎要直接刺入人心。
他們就是剛剛在潼關衛接受過朱由檢校閱的10000帳前步軍!全都是孫傳庭從受了旱災的陜西各地募來的壯丁。雖然沒有和騎士一樣授田,但個個都吃著一份厚餉(例銀加軍糧,一年有30兩),而且訓練的比騎士還苦。都是四時在營,還要照著“997”的標準苦練——這年頭騎士比較稀缺,待遇自然好一些。不會騎馬的壯丁要多少都有,一年拿30兩的糧餉,還不得往死里練?
就在秦王府下面的幾個郡王和一群輔國中尉、奉國中尉全都被眼前的“長槍洪流”驚得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又是一陣馬蹄響動,一群“紅衣騎士”已經從長槍兵縱隊邊上空出的路面上奔來了,人人都挎著長槍,背著弓箭,一副馬上就要上陣殺敵的模樣。當先一騎,正是大明皇帝朱由檢。
朱由檢和他的親衛馬快,轉眼就到了長樂門外,然后才紛紛勒住戰馬。畢自嚴認識朱由檢,于是就帶頭叩拜道;“臣兵部侍郎、巡撫陜西等處贊理軍務畢自嚴恭迎皇帝陛下。”
幾個郡王、輔國中尉、奉國中尉,還有陜西省、西安府的一堆官員,也反應過來,全都跪下行禮。
朱由檢也不下馬,就在馬背上沖著下面的人一揮手,“平身!”
然后他瞧見一群王爺和官員都起來站穩了,這才又開口問道:“現在秦王沒了,秦王世子也沒了秦王府的一攤子事兒誰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