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這個皇阿瑪毫無疑問是大清朝的主宰之君,所以他這個皇阿瑪人在哪兒,哪兒就是大清朝的權力中心了。
而在順治五年二月初的時候,大清朝的權力中心就是圣人故里的曲阜縣城。
二月初二,隨著阿濟格的次子鎮國公傅勒赫,正藍旗的關外固山額真兼寧古塔昂邦章京巴哈納同日抵達,大清九旗的代表,就齊集曲阜這個權力中心了。
這些大清九旗的頭目,名義上是因為鑲綠旗旗主吳三桂進步成為三臣而被召集到曲阜,共商對策的。但他們心里都有數,吳三桂這個反復小人根本不需要九旗大佬齊集曲阜來共商對策,隨便派個兩三萬人殺過去,還怕鏟不平?
這個小人在倒戈之前,還讓張獻忠的余部殺得大敗虧輸呢!要知道張獻忠本人可是被尼堪、滿達海指揮的一萬幾千給打死的。
吳三桂連張獻忠的余部都打不過,戰斗力可想而知,根本不是大清天兵的敵手......
連軍事實力遠在吳三桂之上的朱慈烺,在龜山之戰后,也采取了收縮避戰的策略,接連放棄了聊城、安平鎮、東平州、濟寧州、魯橋鎮等運河沿線的重要據點,還放棄了之前北伐時修建的位于運河沿線的堡壘,將兵力收縮到了泰沂山區,以保衛山東省中東部的安全。
大明洪興皇帝朱慈烺都要避開大清皇阿瑪的鋒芒,何況吳三桂這個不禁打的小人?
另外,在吳三桂倒戈之后,原本以呂梁山為據點的大明代王朱慈炯也選擇了西進,從吳三桂那里得到了寧夏鎮,又接受原屬于李自成陣營的陜北軍閥王永強的投靠。
然后代王集團就將他們大本營從呂梁山遷到了榆林(原本的想遷往延安,但是朱慈炯和李建泰、駱修身等人發現榆林鎮有更多的土地可供分配,所以就去了榆林)。由于代王集團的遷移,阿濟格終于在順治五年正月攻克了呂梁山北部的多個重要據點,大清早山西的形勢因此大為好轉了。
在這種形勢下,陜西的吳三桂對大清壓根就夠不成什么威脅,也就用不著九旗大佬會商了。
而眼下能夠對大清江山夠成重大威脅的事情似乎只有一個,就是順治四年大清國的“運營虧損”——虧得可不僅僅是大清朝廷,還有下面的九旗三十六固山一百八十甲喇!
多阿瑪可還沒把填平虧空的錢糧發給各旗呢!錢糧沒下來,各旗就得自己背著虧空,而下面的固山、甲喇、牛錄也都虧得嗷嗷叫,年關的時候,為了湊錢給下面的人過個好年,各旗的主子都傷透了腦筋,有不少還悄悄向九大皇商拉了高利貸......
所以今兒的九旗大會才一開始,九旗當中最苦的正綠旗的三旗主之一的孔廷訓就先哭起來了。
“現在聊城一片破敗,連好房子都沒一間了,全叫南邊的人給推倒了!現在固山額真衙門和我的王府都只能擺在帳篷里面,從各處匯聚來的人戶更苦,不少人連個窩棚都沒有,只能在地上刨個洞,這哪兒是旗人,簡直就是老鼠了!不過這還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沒種子、沒農具,沒法耕種,日子不能過了,嗚嗚......”
現在九旗三十六固山都報了虧,但別人都虧在公賬上,下面王公官員旗丁大多是賺的——倒斗還能倒虧了?
可孔廷訓接手的這個固山是真虧.......人丁被明軍殺了大半不說,老巢聊城還給搬空了,孔有德的那點積攢,全都歸了明軍。而且明軍在撤退的時候還把聊城城內的房子都毀了,留了個廢城給孔廷訓。
另外,聊城周圍的田莊也都給明軍禍害完了,除了荒地和殘垣斷壁,什么都沒給留下......
多爾袞看著哭成個淚人的孔廷訓,并沒有馬上表態,而是繼續聽取各旗代表的意見。
“正綠旗有丁無奴,也無佃戶,一旦旗丁出征,就難免荒廢農事。”
這是尚可喜的話,意思很直接,要么想辦法停戰,要么就給正綠旗發包衣奴才。
“綠旗地盤靠南朝太近,旗下若有包衣,一定會成群結隊逃走,如何禁止?《逃人法》可管不了南朝。”
這是正黃旗滿洲固山譚泰的話,正黃、鑲黃、正白三旗在朝廷中的利益最大,所以譚泰要站出來維護大清朝廷,不能讓正綠旗和老八旗一樣圈完土地圈人口......那可是從朝廷身上割肉。
“正綠旗的土地都在前沿,分給包衣也不見得能種,到時候還得給包衣一份口糧。”剛剛從山西前線回來的滿達海說,“依我看,還是由朝廷補上正綠旗的虧空吧......”
“那正綠旗和綠營有什么兩樣?”阿濟格的兒子鎮國公傅勒赫今年還不到二十歲,和阿濟格一樣沖,沒什么腦子。
他的話惹得三個正綠旗的王爺都眉頭大皺。
多爾袞不得不開口了:“說什么呢?大清九旗,都是一體的......大清國是咱大家的!”
“皇阿瑪,”傅勒赫還不大買賬,“現在正綠旗虧空那么大,咱們要拿那么多出來給他們填上......還不如原來的綠營呢!”
多爾袞哼了一聲:“要還是綠營,咱們現在就該商量怎么保北京城了!”
正綠旗的十萬戶在大清也是特權階級——現在大清朝的官不分滿漢,都是旗人官,漢人要當官,就得先投正綠旗,所以正綠旗的戰斗意志明顯比原來的綠營要高。
“皇阿瑪,奴才倒是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說話的是正綠旗身份的金之俊,他現在是大清戶部尚書。
“說。”多爾袞道。
“奴才覺得可以開個納捐投旗,”金之俊道,“允許漢人百姓中的富人出錢捐個正綠旗的身份......”
“倒是個法子......”多爾袞看了一眼孔廷訓,“定南王的固山有不少缺,正好用這個辦法補上。只是這些投旗的漢人愿意去聊城居住嗎?”
“自是不愿意的。”金之俊笑著,“可以讓他們再交錢啊,每年交一筆免役錢......這樣不就能養活前線的綠旗兵丁了?”
多爾袞摸著大光頭,又看了看范文程,范文程道:“皇阿瑪,現在大同府土地荒蕪,人丁稀少,正好可以放領屯田......凡是愿意納捐投旗的漢人,就遷入大同府境內的正綠旗旗地,一戶放領300畝,許他們專心開墾耕種,不必去軍前服役。這樣他們就不會侵害別處漢人平民之利了。”
“好好好,”多爾袞笑道,“還是范學士想得周到......不過納捐入旗和放領大同土地是治本之策,咱們可得既治本,又治標。”
“要治標,那就得......停戰了!”范文程望著多爾袞。
多爾袞瞇著眼睛,在殿中緩緩掃了一圈,將大家伙的表情變化都收入眼底,除了阿濟格家的二愣子一臉不屑,別人看著都是一臉的贊成。
“金之俊,”多爾袞又找上了大清戶部尚書金之俊,“你說呢?能停戰嗎?”
“皇,皇阿瑪......停戰這事兒,就看您給出什么條件了?”
多爾袞笑了笑:“條件可以談......關鍵是先停下來!”
“這......”金之俊明白多爾袞想讓自己請纓出使,于是也不推脫,“皇阿瑪,要不奴才走一趟吧?”
多爾袞道:“條件就一個,山東方面,大清河、運河為界,兩邊停戰,其他慢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