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當皇帝原來也是被逼無奈,一準是逼良為帝,真是可憐。雖然被逼走上了封建國家首領的位置,但他還是有自己的堅持——臣下們必須答應他的條件,否則朱大太子就不當皇帝了!
他不當皇帝是不行的,所以臣子們都齊聲高呼:“臣等愿聽陛下號令!”
“好!”朱慈烺重重點頭,“都起來吧......大家都到院子里去,朕要在文華殿外和諸卿約法四章!”
約法三章是不夠的,必須得多約一章!
今天是朱慈烺當皇上的大日子,臣子們當然得順著他來了!誰要在今天找不痛快,那這“官生”可就一片黑暗了。
所以大家伙,包括眼眶里面都是激動的淚水的崇禎皇帝,都跟著到了文華殿外的院子里面,一邊吹著冷風,一邊聽已經變成大明第十七代皇帝的朱慈烺說他的約法。
司禮監秉筆黃小寶和東廠督主陳世芳親自動手,從文華殿里面給朱慈烺搬了張椅子出來。
朱慈烺站了上去,從上面俯瞰著院子里面的眾臣,一種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感覺,頓時從心底里面涌出。
這就是當皇帝的感覺?
朱慈烺提了口氣兒,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一對濃眉,又漸漸擰了起來:“諸卿聽了,如今天下大亂,中原、西南、西北、東北,皆為虜寇所據,唯有東南尚且安穩。此等世道,已經不是太平盛世,而是戰國亂世!
所以朕治家國,當以亂世戰國之法,而非治世仁君之法。卿等都是大明棟梁之臣,當肩負平定亂世之業,不可絲毫懈怠,亦不可循太平治世之法。所以從今日起,凡天下大治之時所立之法度,皆可更易!卿等可知道了?”
這是朱慈烺和群臣的第一約——用亂世之法治亂世!
朱慈烺也是讀史書的,他發現歷史上的南宋和南明這兩個南渡王朝的思路都沒有完全轉變,并沒有從治世模式轉入亂世模式。其標志就是最大限度地堅持以文御武的祖宗家法!
在亂世當中拿錯了劇本,那是相當要命的!
“臣等都知道了!”
大臣們齊聲高呼,許是有口無心。而某個太上皇又漲知識了——原來天下已經是亂世了!早知道就該把太祖高皇帝在亂世當中用的那些辦法拿出來學一學......
朱慈烺繼續用凝重莊嚴的語氣說道:“本朝天下,素來是流官居半,封臣居半,流官與封臣共同輔弼君王。然流官有制,封建無法。因而半行封建之制的衛所敗壞糜爛,我大明百萬天兵也名存實亡。因此才治世難存,天下大亂。
所以朕治國家,當先明定法度,然后上授權,下負責,不可有違!”
群臣大呼道:“臣等領旨!”
明朝歷史上一共存在三種內藩體系,一是塞王,二是衛所,三是土司。
但是到朱慈烺掌權的時候,還能正常運行的,就只剩下土司制了。塞王被朱允炆、朱棣給搞廢了。
而衛所體系則存在嚴重的制度缺陷,衛所實行世官世兵,這是典型的封建制度,可是衛所的封建卻存在授權不足,無人可以負責的問題。衛所之主的權限不大,不足以嚴格整治所部。與此同時,他們也不必為衛所敗壞負責,只官當他們的世襲官,一輩輩的撈錢混日子。
所以朱慈烺已經決定完全廢除衛所,將朝廷可以有效控制的地盤的衛所,包括登萊七衛、鳳陽八衛一所、汝寧五衛在內,全部撤銷。衛所土地中已經授出的,由在役官兵持有者登記為職田,直至該員役滿或陣亡、傷退后,再改為私田。而尚未授出的土地,則一律由兵部軍田司持有,用于收租充餉,或者獎勵有功的新軍將士。
隨著朱慈烺政權的穩固,授田的門檻自然會越來越高,授田的數量也會越來越緊——畢竟朱慈烺現在已經不缺兵源了,而且授出的土地后,軍田司的收入就會相應減少。
當然了,不授田也是不行的——那是激勵將士苦戰的畫餅,沒有了這個好處,誰跟著拼命?
而且在完成了對東南(江南、江北、江西、浙江)、湖廣(湖南、湖北)土地整理后,軍田司所轄的土地多半可以達到上億畝。
只要東南的形勢趨于穩定,這上億畝土地的價值應該能很快達到二十億兩!而每年能夠收到的地租,按照五斗米打八折(兩折是收租的成本)計,理論上可以達到八千萬石白米!
北伐的軍費和獎金,都得從這一億畝上拿了!
朱慈烺接著又放沉了一些語氣:“天下之亂,源于衛所糜爛,也源于財政崩壞。衛所之爛在于有封無責,而財政崩壞在于優待士大夫、宗室太過!
而天下崩亂之后,士大夫和宗室又受害最深!北地士大夫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幾,宗室貴胄闔門死于賊寇東虜之刃者亦不計其數。
此等優待之法,實是索命之策!因而朕當與諸卿約法,士農工商,一體納稅;貴胄恩澤,五世而斬;皇親宗室,亦可出仕為官!”
這回在場的官員親貴們都有點不大樂意了。誰都不喜歡納稅,誰都希望子孫萬代都能享盡榮華!
朱慈烺目光陰冷的從文華殿外的群臣們身上掃過,然后提高嗓門,大聲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螻,動也!而動者,皆時勢所迫也!如果祖宗恩澤太過,子孫又如何肯動?爾等都廣蓄妻妾,多子多孫,又能有多少恩澤去庇蔭他們?
唯一可行者,就是讓他們為勢所迫,做不成紈绔子弟,必須去讀書,去從軍,去經營。只有這樣才能讓富貴綿長,家門長盛。
如果你們還不放心,那朕可以準許克難之爵世襲莽替,但是一爵只能傳一子,其余諸子皆不得蔭官。以后他們可以入國子監,可以入講武堂,但不能蔭官!”
朱慈烺這么安排當然不是要堵功臣子弟和宗室子弟的路子——他一封建皇帝,當然是相信自己人的。但是自己人得有本事能接得下封建主義事業啊!
而本事,多半是逼出來的!
什么都不會也能做官,也能榮華富貴,誰會去努力學本事?
“臣等皆尊陛下圣訓!”
在得到了“克難之爵世襲莽替”的保證后,這“第三約”總算是過了。
朱慈烺點點頭,又道:“第四約乃是大改科舉之法!太祖開科取士,乃為國家選賢任能。可傳至近世,滿朝朱紫,多出科舉,皆是能臣賢人乎?朕觀之,都不如東虜所謂八旗酋長啊!否則遼東之陣,怎么會屢戰不勝?東虜八旗,不過數萬精壯,若使太祖皇帝麾下目不識丁之士擊之,恐怕早就滅族多年了,如何有今日之壯大?可見科舉之士,并不足用。
既然不足用,那么取士之法就必須大改!必須要重實學而輕道德,用能吏而遠腐儒,亦不可讓所取之士一步登天。諸卿以為如何?”
“臣等愿聽號令......”
考試做官當然有進步的地方,但是考試做大官就不對了!明朝進士的初官一般是七品,排名靠后的都能得個縣令,實在有點太不把百里之侯當回事兒了。
所以朱慈烺預備要大改科舉,取消一步登天的進士,只保留舉人、秀才兩級。其中舉人可以“省試”,也可以“部試”,中了就有做官的資格,不過得由從九品芝麻官開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