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延齡也沒得到什么準信兒,就被朱慈烺打發去休息了。隨后朱大太子就命人去請軍師李巖回武昌來參加軍議。
李巖前些日子去淮西調兵,帶來了原本駐扎鳳陽府的新軍左師和駐扎汝寧的幾個新軍諸衛軍的協,總數約有兩萬人。從黃州府進兵,占領了黃陂(屬于黃州府)、孝感(屬于德安府)、漢川(屬于漢陽府),一追推進到了漢水東岸,然后又沿著漢水壓向了漢口,現在已經占領了漢口縣城(在漢口鎮北面),前鋒直抵后湖和袁公堤。
根據原本的計劃,李巖所部會在得到了從下游運來的一個臼炮營(裝備了十八門24磅臼炮)的支援后,開始攻打漢口鎮。
李自成在漢口的布防是依托袁公堤展開的,袁公堤的高度有限,但是非常寬厚,根本不可能用加農炮摧毀。不過這點困難對“炮兵專家”朱慈烺而言不是個事兒。因為李自成留下的守軍壓根沒有多少火炮,而且都集中在龜山上,所以袁公堤一線根本得不到多少火力支援。
朱慈烺從南京調來的臼炮可以被擺放到距離袁公堤很近的前沿,然后發射24磅開花彈.......
不過從江北回來的李巖卻給朱慈烺帶來了另一個奪取漢陽府,乃至掃蕩江漢平原的一條妙計。
這條妙計并不是軍師李巖給出的,而是從荊門州城突圍出來的承天府舉人荊慕卿給出的。
這個荊舉人之前拉了團練在荊門州死守,被李過派兵團團圍困。他本來以為大順軍在承天府長久不了,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又點絕望了。
大順朝的“計口授田,免債免息”政策獲得了承天府貧苦百姓幾乎一致的擁護!
李自成雖然沒有動員這些貧苦百姓加入大順軍,但是也命令李過組織了大順一方的團練軍,
所以荊門州內的地主團練很快陷入了慌亂,荊慕卿也控制不了局面,只好趁著李過所部對荊門州城的圍困稍有松懈(因為李巖在黃州、德安方向上發起攻勢)的機會,率部突圍,還在漢水邊搶到了幾條漁船,逃到了漢水東岸。
而在逃亡的途中,他忽然靈機一動,就想到了一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妙計去對付李自成!
“有請!”
雖然不相信這個姓荊的孝廉有辦法速平襄陽,但是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精神,朱慈烺還是在行宮大殿召見了守荊門州的功臣荊慕卿荊舉人。
在李自成的這一次南侵中,整個承天府都丟光了,就一荊門州在這位荊舉人的主持下堅守了一段時間,也許這荊舉人真有點本事呢?
沒一會兒,一個頭戴諸葛巾,手持鵝毛扇,身穿一件白色對襟儒服的三十歲上下的黑臉壯漢,就在閻應元和李巖的引領下走進來了。
瞧見這人的長相和打扮,朱慈烺和吳三輔就愣住了。
這整個就是猛張飛偷了諸葛亮的衣服扮上了......一張黑臉上還有豬鬃仿佛的大胡子,眼珠子瞪得和豹眼似的,你長這樣好意思羽扇綸巾嗎?你該扛上丈八蛇矛去和李自成的大將單挑啊!
“晚生北荊慕卿恭請太子殿下金安!”
就在眾人發愣的時候,“猛張飛”已經開口了,嗓門洪亮,中氣十足,哪有一點諸葛孔明的樣子......諸葛亮要和你一樣,司馬懿還有啥指望?
“你是武舉人?”朱慈烺瞅著他實在不像是文官,于是就問了一句。
名叫荊慕卿的舉人聽著這話直皺眉頭,你個太子怎么以貌取人呢?本舉人只是長得粗了一點,實際上是湖廣有名的才子啊,一手簪花小楷寫得可美了!
“千歲爺,荊孝廉是湖廣才子。”一起過來的李巖說話了,他當然是了解了情況,知道了荊慕卿的本事,才把他給帶來的。
李巖介紹道:“荊孝廉雖然世代將門,但是他本人卻是個儒生,少時有荊門神童之稱,十八歲就中舉了,如果不是為爺娘守孝九年,現在早就是朝廷棟梁了。”
原來這位是個軍籍舉人,祖宗是朱元璋手下的猛將,就長的和他差不多,他這是“返祖”了。
“怎么守孝九年?”朱慈烺有點不明白,死一個不是三年嗎?九年的孝是怎么守的?
荊慕卿嘆了口氣,露出了哀傷的表情:“晚生打小過繼給伯父,而晚生的養父在崇禎八年去世,晚生的養母在崇禎十一年仙去,到了崇禎十四年,臣的生父又染病而亡,享年八十四歲......”
哦,那么說你還有個親媽......朱慈烺心說:太耽誤事兒了,一個個守完,那得十二年啊!你要是個酒囊飯袋也就算了,如果真有本事,那就是誤國了!
“果然是孝子!”朱慈烺點點頭,“本宮也是孝子,自然最看重孝子了,賜座!”
“謝太子殿下。”
謝完了座,荊大舉人就大模大樣的在個繡墩上坐好了,看著好大一只,跟個鐵塔似的。
“本宮聽軍師說你有速平襄陽的妙計?”朱慈烺看著荊慕卿,“能否說與本宮?”
荊慕卿搖著羽毛扇子,捋著自己的豬鬃大胡子,文縐縐地說:“晚生是有一策,不敢稱妙,或許能擊中流賊的要害。”
“是嗎?”
荊慕卿點點頭,“晚生的辦法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啥?朱慈烺一愣,啥意思?
看著朱慈烺愣愣的,荊大舉人也不打啞謎了,笑著:“就是太子來了分田地!”
啊?太子來了分田地......和李自成學?
朱慈烺搖搖頭,“荊孝廉,本宮是大明撫軍太子,不是流寇啊!而且算上湖廣和閩粵后東南人口有一億多人,田地最多只有五億畝。如果再扣了分給功臣和將士的土地,最多只有四億畝土地可以均,人均不過三畝幾分......不足以維持安穩啊!”
荊慕卿聞言也是一愣,他沒想到朱太子對分田分地的事情是有研究的!
“太子殿下英明。”荊慕卿恭維了一句,然后又道,“在全國搞均田的確不可取,不過太子欲直搗襄陽,就得在襄陽府境內均田。”
“在襄陽府境內......”朱慈烺忽地眼前一亮,“對啊!李自成把襄陽府的土地都圈了分給他的老營兵了!”
李自成終究是封建王朝的路數,他可以搞計口均田,但同時也得圈地授田。要不然手下的那幫老營兵怎么當老爺?不給他們當老爺,李自成的隊伍直接散伙了!
所以李自成在荊州、承天、德安等府可以搞計口均田,當貧下中農的解放者,但是在襄陽老巢,他卻是武裝地主階級的總頭目。
對于襄陽府的人民來說,李自成是比朱皇帝更壞的存在......襄陽當地的地主富農奸商至少是不仇視朱皇帝的,李自成在襄陽府所有的百姓眼中,就是奪了他們的家業,把他們變成奴隸的惡魔!
李自成可真是愧對襄陽父老啊!
而襄陽的階級矛盾同時也是李自成的軟肋!
朱慈烺大笑了起來:“果然是妙計!李自成用均田蠱惑湖南的人心,本宮也用均田之法去蠱惑襄陽的人心......果然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看著猛張飛一樣的荊慕卿,笑道:“荊先生,你是荊襄土著,能替本宮去主持襄陽均田嗎?事成之后,你家損失多少,本宮拿武昌府的官田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