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范文程明天才走,所以今天還得繼續給多爾袞出謀劃策,“奴才覺得咱們現在很難把李自成從西安、襄陽給驅走了......一來是李自成自己不肯走。奴才得到消息,說李自成在襄陽、隕陽給他的老營兵分了土地、奴仆,老營兵都變成了老爺兵,如何能走?”
多爾袞眉頭大皺,輕輕點頭。這件事的確出乎意料——李自成居然在向大清和明朝的朱慈烺學習!
現在幾萬老營兵把襄陽、隕陽的土地給瓜分了,變成了地主老財。幾百萬畝土地和上百萬的人口就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他們怎么肯輕易放棄?
而且襄陽、隕陽的地形也不利于進攻,真有幾萬大順老營兵拼命死守,大清敢強攻嗎?八旗子弟才多少人?真打死個幾萬,那不玩蛋了?
范文程接著又道:“二來,朱慈烺現在擺明了要和咱們開戰,這是替李自成扛下咱們的一半兵力。咱們是沒有辦法置南朝于不顧的......就算王爺能忍,下面的人也忍不了啊!”
“可不是嘛!”多爾袞吸了口氣,道,“一個格格,本王為了大清國有什么不舍得的?而且朱慈烺的確是英雄,絕對配得上東莪。
可是朱慈烺不會為了一個女子就善罷甘休,他一定會在遼東、遼西找事兒。”
這個多爾袞能為大清開創二百多年天下共主的基業,當然有其過人之處。而他最大的過人之處,就是頭腦非常清晰,看問題非常透徹——他在北京周圍搞得那些事情,雖然被后世抹成弊政,但他要不這么干,歷史上大清國多半就是個大金國的局面,絕不會有二百多年的江山!
而在這個時空,他在大沽口之戰后,就把朱慈烺看成了一個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論的對手......對于這個對手,他沒有半點輕視的意思。
所以他一直不愿意在徹底打敗李自成前,同朱慈烺來一場全面戰爭。哪怕朱慈烺上回發動了一場旨在側應李自成的北伐,多爾袞都沒有發動全面反擊,反而打算把女兒嫁給朱慈烺。
“王爺圣明!”范文程道,“朱慈烺的確是英雄豪杰,所以我大清必須全力對付他,絕不可以偏師應對。”
“沒錯,獅子搏兔,須用全力......”多爾袞點點頭,眉頭緊皺,“而且朱慈烺也不是一般的兔子,不容咱們不盡全力啊!”
范文程皺著眉頭,“即便盡了全力,也只能止步長江北岸了。”
多爾袞搖搖頭道:“不是長江北岸,而是淮河北岸!”
“淮河北岸?”濟爾哈朗皺眉道,“淮河又不大寬闊,冬季的時候水位甚淺,據守還能涉渡,我滿洲大軍怎么會過不去?”
多爾袞笑道:“我讀了史書,發現自古取江南者,多是由漢入江而得手的,單靠東路涉淮渡江而全取江東是極難得手的......如果江東不能平定,江淮也很難全取。畢竟淮南相對淮北地形狹窄,淮東水網遍布,淮西又有大別之險。臨近長江還有安慶、和州、江浦、儀征、揚州、瓜洲、通州等城池可以依江而守。我們即便得了淮南大部,也得久駐大兵,為持久之防。從淮南所得的那點稅收,恐怕還不夠支付兵費的。
況且南朝在山東布置極多,特別是有一座登州堅城位于渤海之濱,可以駐扎舟師水軍,如今是什么北洋水師之巢穴。如果不能將之拔除,遼東、遼西、北直隸沿海便再無寧日。遼東、遼西、北直乃是我大清根本之地,如果日日夜夜都在南朝兵鋒之下,淮南之地即便得了也不能長久堅持的,那還不如頓兵淮河以北。先全有山東、河南之地,再徐圖荊州襄陽。如能得到荊襄諸郡,再來考慮取東南之計吧。”
“還是攝政王高明!”濟爾哈朗聽完多爾袞的長篇大論,佩服地點點頭,“那咱們該怎么平了河南、山東?朱家太子既然盼著咱們進步兵河南、山東,他必然有所準備,河南、山東,怕不易取吧?”
多爾袞思索了一會兒,皺眉道:“既然要獅子搏兔,就得把老十二(阿濟格)和老十五(多鐸)的大兵從陜西撤出來......也不能撤干凈了,得拿住潼關、延安和榆林,如此就能占據陜西的地利。其他的地盤,就讓吳三桂和李自成去爭。”
根據多爾袞的布置,陜西就是清、順、吳三分天下了——而他這番布置,也等于將吳三桂看成了一個半獨立的勢力。
濟爾哈朗心算了一下:“肅王收攏了不少新附兵,手頭有六七萬人,英王、豫王帶去陜西的兵馬不下五萬,留下兩萬,還能抽出三萬,合兵一處就是十萬之眾了!”
這十萬人當然不可能都是真滿洲,真滿洲的數量加一塊兒也沒那么多啊!即便把編入各個旗的漢軍都算上,也拉不出十萬之眾。這十萬人之中,有三四萬人是所謂的綠營兵,他們原本要么是明軍,要么是地方上的豪強,也有一些是大順軍系統內的邊角料。現在都被清朝收編,拿得是一兩半到二兩銀子的餉。不過他們當兵打仗的勁頭并不差多少,因為跟著八旗大爺可以燒殺搶掠......
在歷史上,這幫綠營兵在攻打南明的時候,手段之狠,勁頭之足,絕對不在八旗之下!
多爾袞點點頭,“山西那邊還得用兵,可以讓老十二帶兵去對付......先對付大同,再收拾呂梁山上的那個代王!”
“攝政王,要攻大同城了?”
“不攻城。”
“還是圍困?”
多爾袞笑了笑:“也不圍困......他們堅壁,咱們清野。本王就不信他們能在大同城墻里面種莊稼養活自己!”
“高!實在太高了!”
“攝政王英明!”
“有攝政王在,咱大清在北地的基業算是穩了!”
武英殿內,頓時就是一片頌揚贊美之聲,多爾袞也得意的放聲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收起笑聲,再一次沉下了臉色,看著濟爾哈朗:“鄭王,您看肅王他能擔當起指揮幾萬大軍的重任嗎?”
肅親王豪格現在是東路清軍的主帥,目前已經率兵攻占了開封府城,還接管了吳三桂入潼關后留下的地盤。接下去如果要進攻明朝在山東、河南的地盤,他理所應當該是主帥。
可多爾袞卻不想讓豪格立下大功,上回讓豪格在北京撿了便宜,不得已復了他的王爵,這次他要是得了山東、河南,是不是得給個輔政王?而且他還有點不放心豪格......豪格這家伙笨頭笨腦的,可別讓陰險狡詐的朱慈烺打敗了!
“攝政王,您是想......”濟爾哈朗看著多爾袞。
多爾袞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讓多鐸當主帥如何?”
“攝政王,”濟爾哈朗搖搖頭,“您覺得肅王和鰲拜他們能聽豫親王的指揮?”
“那豫王也不會聽肅王的。”多爾袞太了解自己的這個親弟弟了。
多鐸自己有一次當皇帝的機會,被豪格他爹皇太極攪黃了,他兒子多爾博也有一次當皇帝的機會(多爾博是多爾袞的繼承人),又被豪格給攪了。
這新仇舊恨加一塊,可別沒打敗朱慈烺,他們叔侄倆自己先咬起來了。
濟爾哈朗想了想,“要不讓他們各打各的,讓肅王繼續打河南,讓豫王打山東。”
多爾袞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他又對何洛會道,“何洛會,你也動一動吧,帶上一萬八旗兵和一萬綠營兵去支援多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