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油燈,兩個男人,一老一壯。
這樣寂靜美好的夜晚,若是孤男寡女,倒是能曖昧地淡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可現在偏偏是兩個男人,所以就只能談些無聊的東西。人人都清楚,男人在一起能談的事情,無非就是政治,女人,還有錢。
老村長很老了,老得半個身子都已經埋進了土里,所以不可能談女人,里德家是沒落的鄉村貴族,所以也不可能談錢,因此他們兩人現在只能談政治,真正的鄉村政治。
“貝塔閣下,我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你要先修路。”老村長淡然地說道:“我覺得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做法。就算修了路,我們里德村這樣的小村子也不會有什么人來。”
梁立冬愣了一下,然后反問道:“那老村長您覺得應該做什么事情?”
老村長頗是得意地說道:“根據我活了幾十年的經驗來看,首先我們里德村需要的是人。要想發展里德村,必須得有足夠的人手,如果是我,我就會拿上金幣去南邊的西格里城那里,買上百數奴隸,再讓他們在里德村周圍開墾田地出來,只要有糧,有地,就能吸引更多的人來我們里德村居住,久而久之,我們就有足夠的人口,就可以變成一個小鎮。”
這在游戲中,這方法確實是大部分貴族都會采用的穩妥法子,雖然起效慢,但有一個很大的優點,省錢。
買百來個奴隸花了不多少錢,讓這些奴隸去開墾良田,只要給最低限度的食物即可,還不用給工錢。
梁立冬看著頗顯得得意的老村長,問道:“既然你已經有計劃,為什么沒有實施,買百來個奴隸,用不了二十枚金幣吧。開墾良田,也不需要花多少錢,奴隸們的生活費用也不需要多少。按理說里德家要負擔這些資金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但老人家你為什么沒有實行自己的計劃?如果你當上村天那一天就開始這計劃,或者你現在已經是鎮長了。”
老村長臉上的得意不見了,臉拉得老長。
梁立冬嘆氣道:“我不談論兩種發展方式哪一種更好,但至少我有一點比你實在的地方,我有了計劃就會去實行,而你只是空想。就算我的計劃不如你,但我把事情做了,而你沒有做,所以我比你強。”
老村長的臉紅了,很難看,就像是便秘了十幾天,結果蹲在茅坑上怎么也拉不出來一樣。
這倒不是梁立冬不尊敬老人,而是他不想自己的計劃受到什么影響。老村長這樣子說話,其實是想借此機會,在發展村子的過程中摻一手。梁立冬對權利不感興趣,但渥金女神教要發展起來,則必須得擁有足夠多的信仰人口,可就算把里德村周圍所有村子的人加起來,也不足千數。
所以把里德村在數年之內建設起來,是重中之重的任務。梁立冬不允許自己的計劃出錯,老村長拐著彎子想從他這里撈點權利過去,但為了不讓計劃出岔子,所以他很強硬地拒絕了老人家。
油燈放在桌子正中,暗黃色的燈苗偶爾晃動一下,時不時有飛蟲撞到火苗上,發出哧地一聲,落進燈油中。
尷尬的氣氛使得老人有些沉默,過了會,梁立冬突然說道:“里德村發展的事情,你不用擔心,等上了正軌后,我會像承諾的那樣,把位置還給凱爾。發展領地這樣的事情,我有經驗,至少比你有經驗,所以你也不用害怕我把里德村帶到破滅的邊緣去,就算沒有成功,也不會比現在更壞。”
老村長依然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但作為一名貴族,喜歡摻合權利的本能是不會改變的,只是很可惜,眼前這個年青人很老道,不但做事老道,在這些彎彎道道的事情上也很老道,他才說了一句話,對方就知道自己在打什么主意,一口就給堵死了,這讓他覺得很難受,很不甘心。如果自己有對方一樣敏銳的直覺和能力,或者里德家早就重新崛起了。
桌子上跳躍著的火苗又燒死了一只不知死活的飛蟲,雙方都在沉默,梁立冬自認為已經把底線給出來了,對方接不接受都沒有關系。如果老里德不同意也沒有關系,里德依然隸屬于冬風城管轄,到時候讓烏瑟爾把里德村劃到自己名下,事情一樣能繼續下去,頂多就是可能會讓凱爾有些不開心,但只要好好解釋一下,應該能得到凱爾的理解。
畢竟凱爾是個好少年,好學生。
“世間的一切都需要實力來爭取和保護。”老村長半會后終于悠悠地說話了,他的聲音越發滄桑和無力:“這是勇者祖先留下來的家訓。只是很可惜,我們里德家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能繼承勇者血脈的人,直到現在,不過凱爾似乎有些希望。”
老村長的話中,帶著若有若無的諷刺,梁立冬沒有在意,他點點頭:“凱爾的天份確實很驚人,他看起來不算很聰明,但學習東西的速度卻相當快。而且他還有黑暗視覺,老村長,你是否知道你們家族傳承的是什么種族的血脈嗎?”
“要是知道,我早就去當傭兵了,經年輕的時候,也和凱爾一樣,有過當傭兵的夢想,但很可惜…”
老人家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人人都懂。他站了起來,拿起油燈,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人老了,就不能熬夜了。貝塔下,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咱們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說吧。”
梁立冬坐著沒有動,他看著那處被黃泥遮蔽起來的墻壁,出聲說道:“里德家的血脈魔法,就封存在這里,那塊黃泥,還是我弄上去的。你不想和我談血脈的事情,是怕我對你們里德家有什么不軌之心,這很正常。但我想告訴你一點,凱爾的血脈沒有完全激活,他學習不了這里的血脈魔法,除非是用某些特殊物品激活,如果你們里德家傳承有這樣的東西,就盡快用吧,血脈激活得越早,對未來的成長就越大。”
老村長身體頓了一下:“我們家沒有那樣的東西。”
說完放后,他就離開了。
因為油燈被帶走了,洞穴中一下子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但梁立冬無所謂,在云龍視覺下,晝夜沒有什么區別。他繼續坐著,似乎在考慮著什么問題。
隨著夜晚,周圍越發安靜,只有幽幽的蟲鳴聲從外邊傳進來。
大約一個小時后,他站了起來,也離開了洞穴。
第二天凌晨,大約是五點的時候,阿圖倫就來敲神殿門了,他從梁立冬這里帶走了十五枚銀幣,領著十數個孩子,去別的村子收購糧食去了,蘇哈過來提走了六枚銀幣,這是勞工今天的工錢,凱爾帶著七個少年,提著木棍和木劍,出了村口,往外巡視,貞德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
貝琳和一眾婦女,已經在村子空礦的地方架起數口大鍋,燒起開水來,只要等面糧一到,她們就能在短時間內做出幾鍋面糊作為勞工們今天的早餐。
整個村子都行動了起來,幾乎人人都有事做,除了實在是走不動了的老人,或者是行動不便的殘疾人。
梁立冬將事情很放心地交給了自己的四個學生主持,而自己則去了神殿后方練習‘駕霧’魔法,同時解析著這個魔法的魔力運行節點。和大部分魔法不同。血脈魔法的運行路線缺少很多節點,這些節點只有在特定的血脈持有者施放之下,才會被補充進去,而一般情況下,要想用精神力探測這些精點在魔法運行中如何被填充,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梁立冬也沒有辦法探測到關鍵節點的填充原理,不過這并不妨礙他測試,直接用精神力觀察不行的話,那么還有排除法,逆向推理,等等方法。一次不行,那做多幾次,幾次不行,就做多幾百次。
在玩家們看來,這世界上沒有解不開的迷題,只看你的能力到了沒有,或者用對了方法沒有。
梁立冬有種感覺,他只要破解了‘云龍系的血脈魔法’,絕對能打開一翻新的魔法大門,這是在游戲中沒有人能做過的事情。
他在神殿后方練了一個早上的駕霧魔法,直到精神力近乎枯竭才停了下來。他回到神殿中,洗了個澡,沖去汗水,然后做了些小菜給自己吃,填飽肚子后,他打開‘內政術’的管理界面,仔細察看了一下當前里德村子的情況,除了民心上升了兩點,變成了62點之外,其它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變化是好事!梁立冬關掉系統界面,正打算午休半小時,這時候神殿傳來了馬蹄聲,很快馬蹄聲停了下來,梁立冬去到祈禱大廳,發現在個全身蒙著黑衣,連臉都包著黑紗的女性站在那里。
沒多會,凱爾和其它小伙伴滿頭大汗的趕了過來,他們分開呈扇型將黑衣女性包圍著。
“怎么回事?”
梁立冬在游戲中殺過很多玩家和‘NPC’,現實中也殺了不少人,這么一沉著臉問話,威嚴感像是實質的精神壓力一樣鋪了過去,眾少年立刻顫若寒蟬。連那個黑衣女性也是眼中有震驚之色。
凱爾和木劍指著黑衣女性,然后向梁立冬解釋道:“老師,這女人一路上沖過來,毫無顧忌,撞傷了我們村子好幾個人。雖然不算什么大傷,但至少好幾天不能干重活了。”
梁立冬臉色不變,但聲音卻又加重了些:“哦,有這回事。這位黑衣客人,你最好解釋一下,如果你愿意付出足夠的賠償,再向傷者道個歉,我可以客客氣氣地把你送出村子,否則我不介意對你進行懲罰,就算你是澤爾家的人也是一樣。”
這黑衣女人身后背著一把長槍,聽到梁立冬的話,她嗤笑一聲:“既然知道我是澤爾家的人,你居然還敢威脅我,不怕我父親來找你的麻煩了?”
這女人的聲音很好聽,清清脆脆的就像是黃鶯啼叫,想來年紀應該不大。
梁立冬笑了:“原來你就是格林頓的女兒啊,那真是好,賠償就不需要你出了。”
這女人嘿嘿冷笑一聲,語氣中盡是不屑。
“不過我要替你的父親教育你。”梁立冬緩緩說道:“凱爾,你去對付她,把她打服了,但別傷著她。等她服氣后,你領著她來后殿找我。”
說完話后,他轉身就去了后殿,合衣上床休息。他看得出來,凱爾的實力應該和這黑衣女性,也就是格林頓的女兒差不多,但略勝一籌,要想打贏這女人不太難,但要打服就需要些時間。借著這次機會,凱爾可以積累實戰經驗,畢竟實力差不多的對手,本來就很難得。
上床后,梁立冬很快就睡著了,大約半個多小時后他醒過來,剛撐了個懶腰,凱爾就領著個美麗少女進來。
此時黑衣女子的頭罩已經取下,臉上的黑紗也取了下來,露出張一看就是清冷到極點,卻又美麗得不行的俏臉。她是個少女,有著一雙長長的耳朵,清綠色的高馬尾長發,齊眉的劉海下,是一雙似水的綠瞳。
這少女長得很美,但就是神情驕傲,只有在看向凱爾的時候,眼神才會軟化一些,似乎已經被凱爾打服氣了。
梁立冬揮揮手,對著滿身是汗的少年說道:“凱爾你帶人繼續去巡邏,保證施工人員的安全。也防止現場有人發生沖突鬧事。”
凱爾開心地點點頭,然后扭頭就走,身邊有這么一個大美女,他完全沒有多看一眼。
但這半精靈少女看到凱爾離開,卻是扭頭抿著可愛櫻桃小嘴,眼中帶著復雜的情緒。
“你叫什么名字?”梁立冬問她。
半精靈少女眼睛一瞪,一臉兇巴巴的表情說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梁立冬站了起來,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你不說也沒有關系,我的學生能揍你一頓,讓你乖乖聽話,我也能揍你一頓,而且我保證下手要比他更重一些,你如果再不乖乖配合,我不介意把你的臉打腫。”
半精靈少女震驚了,然后害怕了:“你這人怎么這么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