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紅塵界的天書,由我帶回山海界,于魔尊面前,多少有點失禮。”風昂搖頭:“平時倒無妨,自有山尊出面,但眼下我在紅塵有使命在身,需要魔尊關照,就不得不講些禮數了。”
程輝目光輕輕閃動,神色依舊沉著:“不知可有程某能效勞的地方?”
風昂看了程輝一眼:“你留下這頁天書在紅塵,孤身前往山海界應該無妨,我可以為你引薦山尊。”
“寸功未立,去往山海界,程某實在羞愧,不敢做此妄想。”程輝輕咳。
風昂笑笑。
也難怪程輝心虛,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妖族,前往山海界,難免被其他大妖排擠。
而且,他眼下傷勢頗重,就更不安穩了。
“道友這么重的傷勢,我又怎會麻煩你?”風昂輕描淡寫說道:“尋個隱蔽之地,好好歇息吧。”
“讓道友見笑,程某練功出了岔子,除了跟這頁天書有關外,還涉及一顆血戾兇實。”程輝嘆息。
風昂目光頓時變得玩味起來。
他上下打量程輝半晌,程輝感覺對方視線如有實質,仿佛在穿透自己身體。
程輝沒有抗拒,反倒是門戶大開的模樣,任由對方檢查。
半晌后,這大妖笑起來:“原來道友不是想獻寶,反而是打上我們的主意,想套走些寶貝呢。”
“不敢。”程輝徐徐說道:“此來,是誠心投山海界,求山尊和道友救命。”
“你現在的狀況,要是有一枚枯心石的話,應該就可以推倒重來,并治療傷勢,我記得紅塵界里有這東西。”風昂語氣不咸不淡。
“實不相瞞,程某確實有嘗試尋過,但枯心石,在紅塵里已經絕跡了。”程輝坦然道:“所以,還請道友救命,賜我天命藤。”
獨翼巨馬站起身來,仿佛地動山搖一樣。
“可以理解,枯心石能讓你重新為人,你身為紅塵里一國之君,肯定首先考慮這條路。”風昂審視程輝:“天命藤的話,配合那頁天書,也可以解你當前困厄,但你會越發偏向我山海族群,自然是你等而下之,走投無路時才會考慮的最后選擇。”
“道友誤會了,程某確實先去尋找枯心石,不過天命藤絕非逼不得已的最后選擇,只是天命藤早已在紅塵界絕跡罷了,有此寶,程某可以跨過最后一重關口,突破至第二十境。”程輝答道:“屆時,道友在紅塵界有什么動作,程某當可助一臂之力。”
“你知道我來紅塵做什么?”風昂哂然:“這么肯定,我需要人相助,需要你相助?”
“具體什么事,程某確實不知。”程輝言道:“不過,魔尊好見,小鬼難纏,魔尊信奉無為而治,各憑造化,只要不鬧出大亂子,就任憑大家施為,但道友你在紅塵,難免勢單力孤不是?”
風昂一笑:“你能突破至第二十境,確實可以算是一大強援,不過你本是紅塵人,反來助我,可別因此觸犯了魔尊忌諱,到時候再牽連到我,那我豈不是因小失大?”
“那就要看道友來紅塵究竟所為何事了。”程輝問道:“道友,欲對紅塵不利?”
“這自然不可能。”風昂饒有興趣看著對方。
“那么,楚某也只是同道友的對手,了結一些私人恩怨。”程輝頷首。
風昂盯著程輝半晌后,忽的笑起來:“你運氣不錯,天命藤,我隨身就有,給你也無妨,不過其他事,要靠你自己。”
說罷,他身上浮動一團青光,漂浮到程輝面前。
程輝長長出了一口氣,收下光團:“謝道友。”
“傷勢痊愈,你自己也可以前往山海界了,只是那頁天書你未必能帶走,不如直接獻給魔尊吧。”風昂淡淡說道。
程輝搖頭:“程某受道友如此大恩,自然要回報才是,道友在紅塵期間,但有所命,只管吩咐。”
“眼下時候還未到,道友你自己尋地方休養,我這里不方便招待你,有需要時,自會聯系。”風昂搖頭。
“我明白,告辭。”程輝身形在原地消失,穿越包圍山谷的罡風帶離開。
獨翼巨馬重新在谷中臥下:“看來,南楚皇朝已經完了,這廝的仇家不少啊,就是不知與陳洛陽、許若彤二人是否有關?”
過了沒多久,他神色微微一動。
還真有關系?
風昂抬起頭,就見山谷中又出現一個身影,赫然正是陳洛陽。
“陳道友不知有何見教?”風昂問道。
“南楚,程輝。”陳洛陽看著面前的獨翼巨馬:“這個人,道友認識嗎?”
風昂點頭:“此前只有耳聞,不過剛剛見過一面。”
他平靜同陳洛陽對視:“這位程道友,血脈似乎發生了變化,不復為人,原因同一頁天書有關,來我這里,欲以天書為憑,請我引薦山尊,前往山海界,但被我拒絕了。”
“哦?”陳洛陽不置可否。
“我有山尊使命在身,留在紅塵靜候人皇陵現世,承蒙魔尊關照,自不好打紅塵界天書的主意。”風昂微笑:“天書當前,確實讓我動心,但也唯有拒絕那位程道友了。”
“現在他人呢?”陳洛陽不動聲色。
“我在紅塵里,只靜候人皇陵現世,其他事情不想節外生枝,是以幫不到那位程道友,也不打算留難,讓他知難而退便罷,眼下他身處何方,我就不清楚了。”風昂答道。
陳洛陽言道:“武尊境界,有通天之能,自己便可以前往山海界了。”
“程道友傷勢頗重,眼下應該難以成行,不過我也不敢下定論。”風昂言道:“不過他如果真要脫離紅塵,投奔山海,想必那頁天書肯定會給魔尊留下,我看他并非不知輕重的人。”
“他知道輕重,又怎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陳洛陽漠然:“而閣下,顯然也錯過了一個機會。”
風昂笑笑:“紅塵界的機會太多,對我而言未必是好事,倒是程道友,有你這樣的冤家對頭,他便是慎重,終究還是免不了今日結局吧?”
“你錯了,我沒有冤家對頭。”陳洛陽也笑了笑:“忠心歸順我的人,我不會虧待。”
風昂眨眨眼。
饒是他有心理準備,這時也有點吃不住勁了。
眼前這廝說的是人話?
程輝半人不妖,說話也沒這般不似人樣。
叫一個武尊歸順你一個武圣?
換誰來也丟不起這人啊!
但風昂仔細一想,又不是那么違和了。
他眼下在紅塵界里耳目消息不大暢通,南楚之事還沒傳到耳中。
但之前陳洛陽與燕然山主一戰,以武圣之身擊殺武尊的消息,風昂已經有所聽聞。
不了解細節的情況下,難免感到難以置信,以訛傳訛有夸大之處。
莫說紅塵界,便是山海界歷史上,這同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可是眼看程輝被陳洛陽趕得這么狼狽,似乎從另一個方面印證了陳洛陽的可怕。
而風昂此刻同陳洛陽面對面,對這樣一個武圣,竟似乎也有看不透的感覺。
當然,他不可能像審視程輝那樣審視陳洛陽,不可能眼下當真出手試探,但以他的修為實力看一個武尊看不到底,這本身就足以說明問題。
不考慮魔尊的因素,眼前人也已經是紅塵界實打實一方巨擘。
“陳道友驚才絕艷,志比天高,實在叫人佩服。”風昂客氣一句。
“既然程輝不在此地,那我便不多留了,道友且自安歇。”陳洛陽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風昂目送其身影消失,若有所思:“之前似乎小覷了這魔尊傳人,才多久不見,竟似乎比在東周皇都初見時,又有精進,看來他遠不止羲皇陣法一樣倚仗,能被魔尊看中收為嫡傳,果然有獨到之處。”
陳洛陽離開云罡山谷,對韓箏、韓莓姐妹二人說道:“此妖說話說一半留一半,不盡不實,不可盡信,程輝下落不明,你們仍需留神。”
韓莓哭喪著臉。
韓箏則試著問道:“楚…不,程輝眼下近乎妖族,又可能跟這山海界來的大妖勾結,至尊不會施以懲戒嗎?”
陳洛陽掃了她一眼。
對方忙說道:“韓箏不敢妄議至尊決斷,只是關心則亂,萬望魔皇海涵。”
“區區程輝,家師哪有閑心理會?”陳洛陽淡然道。
“只要他們不是內外勾連,引山海群妖侵入紅塵,家師便不會介意,否則風昂純粹的妖族,實力更在程輝之上,家師如何能容他長居紅塵?
他現在是窩著不動,但即便要憑身手在紅塵里打下自己一塊地盤,只要不亂了紅塵規矩,家師也由得他去,昔年苦海一脈,還有諸多魔道,便是自此而來。”
韓箏啞然,想起曾經聽聞過,人皇治世時,紅塵并無魔道。
“當然,妖族如果真想在紅塵里打下一片江山,立馬變成公敵,比苦海難多了。”陳洛陽無所謂的說道。
“那這大妖,會不會有枯心石,幫程輝療傷呢?”韓莓苦笑著問道。
陳洛陽搖頭:“眼下還不能斷言,需要見過程輝和他那一頁天書才能判斷。”
他目光有點飄忽:“程輝要療傷,可能也不一定只靠枯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