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劍仙重創,王地在最初的驚愕之后,反而開懷大笑起來:“這不是很好?何苦一直憋著自己?這才是你啊!”
小劍仙看著大笑的王地,面無表情,只是淡然道:“帶路。”
“好,沒問題。”重傷之下,王地有些虛弱,但神情輕松,簡單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后,便帶著小劍仙再次啟程。
兩道劍光一起向遠方飛馳而去。
少傾,方才的地方出現一團紫氣,紫氣里是一個邋遢道人,視線望著兩道劍光消失的方向。
小劍仙的情況,很不穩定。
雖然勝過第十六境的王地沒有懸念,但是其劍意已經與天河傳承有所違背。
此刻的他一身實力,反而比去年要弱。
不僅比去年天河、血河大戰時來的要弱,甚至感覺比政陽城之戰時,都還有不如。
只是,同去年相比,他出手更狠辣許多…
陳洛陽通過半海道人分身的視角,望向遠方,心中沉吟。
天河老劍仙這近一年來的努力,看來收效甚微。
小劍仙沈天昭這位昔日的紅塵年輕一代第一劍客,天河最出色的傳人,眼下還是站上這樣一個關鍵的十字路口。
也難怪老劍仙遠赴蠻荒,東周又遭燕然山搗亂的情況下,小劍仙這里立刻就出了簍子。
某種角度來看,最了解小劍仙的人,確實首推王地。
他對小劍仙心態的把握之深,遠勝天河其他人。
或者應該說,毒龍夫人在小劍仙心目中的重要性,被很多人低估了。
不過,有個問題在于,已經明知道當初血河老祖與現在的王地都在算計自己,小劍仙縱使重視毒龍夫人,心中也自然會對血河生出惡感……
陳洛陽一邊思索間,一邊催動分身半海道人追上去。
遠方,一天河一血河兩道劍光,橫跨大海,來到一片海域附近。
小劍仙、王地二人,在半空里停下腳步。
“在這里?”小劍仙一邊感知遠方海域,一邊沖王地問道。
在他的感知中,遠方正有人在交戰,戰況激烈。
旁邊的王地面容蒼白,但神情輕松:“就在這里了,不過看來有人先找上門來,幸好我們來得及時,否則即便毒龍夫人安然無恙,燕然山的人也肯定要把她轉移走了。”
他取出一塊玉佩,玉佩上正閃動光芒:“玉佩沒碎,說明毒龍夫人眼下沒事,但兵兇戰危,多拖延一會兒,就多一分危險。”
小劍仙從王地手里接過玉佩。
玉佩上瑩瑩光輝閃動,隱約同遠方海域上一點生出感應聯系。
光芒里,現出一個老嫗的身影,正是毒龍夫人。
小劍仙目光頓時一凝。
王地則眺望遠方海域,笑道:“對方好像有第十七境的高手,不過不似天河中人,可能是東周皇朝治下。”
他轉回頭看向小劍仙:“應該難不倒你,只是你想好救過人之后要怎么辦嗎?
云老傷勢雖重,但他要是找來,你沒辦法的。”
“這不用你管。”小劍仙深吸一口氣,收好玉佩。
王地笑道:“你有主意就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免得被云老清理門戶。”
說罷,他轉身離開。
但一道恢弘劍光橫過天際,仿若銀河,直接將王地身軀攔腰斬斷!
本就重傷的王地,如何能擋得住如此兇狠一劍,當即身體被斬成兩段。
出手的小劍仙沈天昭,依舊面無表情。
不過,得手后,他反而眉頭緊皺。
只見眼前被斬成兩段的王地,兩截殘軀,赫然頓時化作黑色的血水,似虛似幻,竟逆著小劍仙天河般的劍光,向上倒溯,浸染那明亮的劍光。
小劍仙心下一驚。
然而隨著他收劍的動作,那污染他劍光劍意的血水,反而倒流更猛,頃刻間已經將他一只右手都染成黑紫色。
暴躁、陰郁、兇惡、嗜血等諸般負面情緒,一時間全部涌上小劍仙心頭,讓本就極度煩悶的他,更加焦躁暴怒。
他勉強穩住心頭清明,一瞬間當機立斷。
直接左手一劍,斬斷自己的右手。
已經被血水染成烏黑色的右臂斷去,小劍仙心頭靈臺恢復一瞬間的清明。
但是這絲清明轉瞬即逝。
仍然有烏黑血水,從他斷臂傷口處溢出,迅速向全身蔓延。
狂躁嗜血的殺意,讓小劍仙此刻恨不得將面前所見一切事物毀滅屠戮。
他根基終究還是深厚,強自穩定心神,鎮壓心中殺意戾氣。
“…血河老祖?!”
小劍仙見識不淺,瞬間分辨出,這絕非王地可以擁有的手段,而是血河老祖的手筆。
但血河老祖當初隕落,縱使血凰輪回訣高妙,應該也沒有復活的機會,他瞞不過女皇、老劍仙等人。
小劍仙瞪眼看去,就見王地身軀所化的一灘血水里,浮現一枚奇怪的晶石。
從那晶石中,再次傳出王地的聲音。
“這確實是血河老祖當初那場決戰時,暗中埋在我體內的手段,就是為了等你殺我的那一刻,污染你的劍意,化天河為血河,可惜當時沒派上用場,血河老祖他自己反而隕落了。”
王地笑道:“這次我另外得了高人相助,造出這一具假身,但血河老祖留給你的禮物,我還是專門送給你的。”
小劍仙仰天長嘯,怒意和殺氣滿溢。
他身體周圍環繞的迢迢天河,開始變得晦暗陰森,漸漸轉變為血色。
天河中起伏的群星,光輝閃耀間,卻也隱隱都化為血光。
“你越怒越恨,就越是笑納血河老祖這份禮物。”晶石中傳出王地的輕笑聲:“或者應該說,越像當年血河開山之祖血天河。”
小劍仙長長呼出一口氣,目光森冷。
他身上開始閃動陰冷晦暗的血光,殺意沖霄。
“天河化血河,又如何?”小劍仙沈天昭冷冷說道:“我便以血河之劍屠滅血河,也包括你在內,倒要看看你一共有幾條命給我殺。”
王地笑聲更大:“隨你高興啊!我又不是血河老祖,血河滅不滅,關我什么事?
至于你要殺我,隨時都可以,不過你先關心毒龍夫人吧,她老人家現在可是在危險中呢。”
沈天昭面目森冷,不再多言,轉身就朝遠方交戰中的海域飛去。
臨行前他隨手一劍,將那枚晶石劈碎。
劍光如血。
過了片刻,陳洛陽的分身半海道人出現在這里,望著遠方血光驚天。
他有點明白王地的打算了。
去年的時候,是血河老祖謀劃已久,要打沈天昭一個措手不及。
今年沈天昭有了心理準備,反不反天河另說,要看毒龍夫人那邊的狀況,但他對血河已經是恨之入骨。
即便反出天河,他也不會投向血河。
血河老祖當初希望降服他做接班人的打算,已經落空了。
但王地對此不甚在意。
相反,他打算在沈天昭的底線上反復摩擦,“幫助”沈天昭反出天河。
方才這一遭,僅僅只是個開始。
陳洛陽思索間,通過腦海中的白玉瓶查詢王地的信息。
與此同時,半海道人分身,則繼續盯著沈天昭那邊。
遠方海域里,是東周皇朝武者,正與燕然山武者交戰。
此地燕然山武者,原本受王地所托,暫時照料毒龍夫人。
結果卻有東周武者找到此地,雙方當即爆發大戰。
燕然山武者正感到不敵之際,突然血光天降。
北海燕然山素來同血河一脈交好,見到如此純正的血河劍道,感受其人修為之高深,燕然山眾人不禁大喜過望。
而東周眾人,則心中齊齊一驚。
然而這條血河落下,卻首先攻擊燕然山傳人!
凌厲肆虐的劍光流轉處,頓時血流成河,染紅大海。
燕然山眾人大都來不及反抗,就已經被斬殺。
一位第十七境的燕然山長老滿臉震驚,看著面前渾身浴血,一身白衣已經變作血衣的沈天昭。
不待他開口答話,沈天昭兇狠的一劍已經斬了過來。
這燕然山長老下意識想抓旁邊一個老嫗做人質,但接觸到沈天昭血紅的雙眼后,頓時忙不迭縮手,狼狽逃竄。
沈天昭一把抓住那老嫗。
老嫗則目光直愣愣盯著他。
沈天昭深吸一口氣,想要開口,張了張嘴,卻卡在那里,沒發出聲音。
東周眾人驚疑不定。
面前的青年,對他們來說,本不陌生。
可是現在,明明相同的五官相貌,卻感覺與往常相比完全是兩個人。
東周陣營中為首的一個紫衣老者微微側了下頭,低聲朝身邊人問道:“確定他就是‘天河劍’沈天昭?老夫雖見過畫像,但他現在這副模樣…”
身旁東周武者也滿面遲疑:“該是小劍仙沒錯,但‘天河劍’就…”
紫衣老者沉吟片刻后,拱手說道:“沈小友…”
他聲音似乎驚動沈天昭。
血衣青年忽的轉頭過來,視線所及之處,讓東周眾人遍體生寒。
那兇厲的劍氣殺意,怎么看都是血河嫡傳,人間殺神。
沈天昭深吸一口氣,動作有些勉強的收回目光,然后一言不發,就帶著那老嫗離開。
東周眾人留在原地,驚魂未定,更一頭霧水。
遠方,陳洛陽的分身半海道人遠遠望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