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聲震天,侍衛和黑衣人搏殺不休,可此一方之境,卻意外的寧靜。
“這是什么武功?”
蘇子籍輕搖頭,發絲掃過,方才亂戰時,刀氣掃落了冠冕,現在垂在身后。
“這是不是武功,你不是很清楚嗎?”
“我見你內氣凝華不散,怎么還問我呢?”
“內氣,凝華。”曹易顏神色微凝,望著自己的手,他是失落宗室,許多知識不知道,原來這叫內氣凝華。
內氣生發于身,漸漸而出,宗師武道也不過力敵十數人,不過是孤勇。
更上一層幾乎是神話。
他本以為只有自己邁出這前無古人這步,不想這次戰役,竟然出現了三個,其中還有蘇子籍…
“我問你,你降么?”蘇子籍的聲音,平靜里帶著從容,腳步踏在濕潤的灰色地磚上,聲聲入耳,伴著外面沙沙的落雨打葉聲…
曹易顏心中顫動,陷入沉默。
雨聲似愈發清晰。
“我不信你不記恨。”曹易顏聽見自己的聲音,頭一次覺得是那么陌生。
“記恨是有。”隔著一定距離,蘇子籍停下腳步,語氣誠懇:“但若能盡早平息戰事,也不是不可。”
“再問一遍,你可肯降?”
“你有那么大器量?”曹易顏嗤之以鼻,他也是當王的人,自然知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有個農民根本沒有牛,所以他說要捐牛。
但是真有牛了,就沒有農民捐了。
器量也是一樣,不需要器量的人,總說自己寬宏大度,真需要器量時,幾乎沒有上級和君主能容忍肉中刺的存在。
并非真有威脅,只是哪怕微痛也拔了,要不覺得礙眼。
當然也導致以后再無敢降之將(臣)。
曹易顏當然不知道這事,但明白其本質,就算是自己,掃清臣將中礙眼之人,怕是本能。
“只是不想繼續這無謂紛爭,你沒有機會了,不如降之。”
“朕必以誠待你,不會讓你落水,病故。”
“指著天地為證,天地不改,朕不食言。”
“我不信誓。”曹易顏良久嘆息:“今日寧死于大業,不作屈膝受死之輩!”
“可惜。”蘇子籍微微惋惜。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李煜的事,他知曉,其實能有什么威脅呢?
宋太宗趙炅仍舊賜死之,無它,礙眼耳。
不過,蘇子籍倒覺得不是不能忍受,可對方不信。
“人力有時而窮,內氣凝華也不是憑空得來,朕給了你回氣的時間了,就讓一劍分個生死!”蘇子籍也不再說話,長劍一動,一道眩目冰寒的劍光浮現。
曹易顏沒有說話,卻突然之間疾退。
“保護大王”
輪到黑衣人攔截,可蘇子籍流芒閃射,眩目冰寒的劍光頓時失去了人影,倏忽穿掠,噗噗連聲,金鐵交擊聲時起時沒,頓時灑起一蓬蓬的血雨。
只是轉眼,黑衣人呆立不動,喉嚨或心臟處一線紅線,重重跌下,血水浸透了地磚,而劍光帶起一條曳尾,宛如流星筆直追去。
曹易顏忍著疼痛,頭也不回,山羊一樣矯健連續跳躍,在墻壁上連踹幾下,已塌陷出窟窿。
轉眼,風雨打到了傷口上。
曹易顏腰腹劇烈刺痛,針扎氣息還在絲絲扎入血肉,阻礙內息,巨大堵塞感,讓他感覺渾身無力。
這妾生子,不但科舉狀元,戰略可圈可點,還有如此可怖的武道。
剛才只一眼,他就看明白。
自己內氣凝華馭刀成氣,是攔者盡斬,可蘇子籍卻還能游刃有余,殺者只用一劍。
全身淹沒汗水,混著雨水,經冷風一吹,身形幾乎搖搖欲墜。
并不恐懼,只有狂怒和不甘抓住了他。
慘叫聲還在靠近,就像敲在心肺上。
要是當年,不惜一切,盡起刺客,殺了這庶子就好了…
誰能想到,大魏再興之望,竟斷送在區區民間長大,一介妾生子手里…
“為什么?”
“為什么既生我,還生這妾生子?”
“你還有什么招數?”眩目冰寒的劍光一斂,蘇子籍腳步一頓:“趁還有時間…都用上吧。”
說著,蘇子籍卻暗嘆,親自使用這人劍合一,他才明白為什么曹易顏不連接使用。
任何力量都不憑空而來,威力激增十倍,更不可能。
這是身體內所有力量的升華。
“自己有蟠龍心法,幾乎不斷吸取天地靈力,也撐不住幾分鐘,必須喘息回氣,何況別人?”
“普通宗師,強行不斷使用,卻是透支生命。”
雖說如此,可聲音所至,瓦片隱隱震動,這份內氣修為讓曹易顏頭皮發麻。
到現在為止,蘇子籍氣息已完全變得詭異莫測。
那仿佛彌漫在周圍數十丈方圓,不似生人,倒似團云霧,或者一股風。
心中焦灼如火,已經充滿了不甘和憤怒,但曹易顏根本不回,只拼命奔去。
“殺”
眩目冰寒的劍光再起,嗤嗤嗤破空之聲,身法之之快,比之前又快上三分。
一片慘叫中,血液橫飛。
漫空盡是血絲落下。
絲絲縷縷,像是蘆花般,隨風飄灑,落到門窗、欄桿、臺階還有地磚上。
血色涂滿人間。
原本攔路的七八個黑衣人,已倒地不起,眨眼間,就清理出了一大片。
“動手!”
曹易顏振臂狂吼一聲,發出一道聲嘶力竭呼喊,與此同時身形急閃,避開蓄勢待發的連弩。
五六支弩弓齊射。
可眩目冰寒的劍光綻放,伴隨著龍吟虎嘯之聲,六支弩箭格飛,矢鏃片片碎裂。
“不陪你玩了!”蘇子籍如振動雙臂,大鳥一般掠過屋頂,朝著一輛疾馳黑色馬車追了上去。
那輛馬車橫沖直撞,曹易顏恰已竄入其中。
但蘇子籍身法縱掠之間,卻超過凌空滑翔,兩個呼吸間就迎頭趕上。
“你終于上當了!”
“轟!”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車廂轟炸開,騰起火光滾滾而起,靠近馬車的街道酒樓,在漫天沙塵中倒下,威力無與倫比。
“你終于死了,哈哈哈哈!”曹易顏躲在一處半塌的墻門之后,再看了一眼,忍不住仰天大笑。
作君主,他太清楚死亡是怎么樣回事了。
所謂的死的輕如鴻毛或泰山之論,不考慮泉下之靈的話,全部是催眠臣民之言。
真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憑空雄才大略,文韜武略,位居至尊,死了,同樣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