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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動如參與商

熊貓書庫    贗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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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龍湖·思云樓  夜幕下,距離蟠龍湖二里左右一處酒樓,幾乎座無虛席,燈火分明,吹拉彈唱之聲更從樓里房間不斷傳出,靡靡之音,勾得路人徘徊,不肯直接離去。

  二樓已經一律鑲板鋪地,扇柱雕著仙人故事,鄉紳和讀書人談笑風生,這雅間里的幾個人,卻大多面帶憾色。

  給父親滿了一杯酒的方惜,就搖頭:“可惜,原本還以為,至少能跟蘇賢弟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結果卻只能遙遙看上一眼,哎!”

  余律也有些懊惱,忙安慰:“表兄不必嘆氣,四樓是欽差和總督之宴,陪同都是知府同知。”

  “三樓是官身。”

  “我們能在二樓,已是占了光。”

  “官場自有體制,蘇賢弟也身不由己,等來年你考取了舉人,再赴京參加會試時,何愁見不到?”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考取舉人艱難,哪有這么容易就考上?

  跟他們同桌坐著的一個杜舉人,與方文韶新認識,也算年輕有為,不到三十歲就考取了舉人,此時聽到余律的話,忍不住看了余律一眼。

  余律是勸說的人,就已自信了,被勸著的人方惜,竟也同樣有著自信,點頭:“表弟說的是,為了能與你們一道赴京,我也要越發努力才成,到時我們幾個一起考取了舉人,去京城里找蘇賢弟吃大戶去!”

  方文韶這個當爹,輕輕咳嗽了一聲,示意自己兒子注意一點。

  余律比方惜領悟得快,頓時就轉移了話題,說:“聽說,欽差船夜里就要拔船去京,也不知是真是假。”

  張勝接話:“應該是真,不然,何至這么著急?”

  “照這么看,咱這次還真是與蘇賢弟沒有一個見面說話機會了。”

  這話一出,本喝著不怎么美的酒,越發顯得沒滋味了。

  要不是為了跟蘇子籍見面說話,他們還真不喜歡這場合。

  莫看他們待著二樓也還算熱鬧,但在二樓,都差不多一個圈子里的人,有官身的也就是不入流。

  官員都在三樓喝酒吃飯,頭頂傳來的說笑聲跟絲竹聲并不清晰,只隱隱可聞。

  但這種界限分明,讓方惜越發覺得,有沒有官身,能不能中了進士,真的是將人隔離在了兩個世界。

  哪怕舉人,其實也被隔離在中下,在進士出身官員眼里,并沒有多少分量。

  “不入進士,盡是學生。”張勝也忍不住感慨,說的是秀才舉人,見官其實都自稱“學生”。

  余律白了一眼:“就算是秀才舉人,其實與七品鴻溝極大,就是看在同是明教的份上,才許稱學生,給予照顧,別人想稱學生都稱不上。”

  杜舉人聽了頜首,本來有點看不慣,現在才覺得是人話。

  張勝也就一笑:“我知道,只是就算以后能赴京再見,大家總有相聚之時,但今晚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大家聽了,正沉默著,就聽見有人在門口說:“當然有這機會!”

  不僅余律被這句回答給嚇了一跳,方惜等人也都朝雅間門口看去。

  本來就敞開的雅間門口,一個身青衫看起來是個舉人的年輕人正進來,修眉鳳目,令人見之忘俗。

  這不速之客,不是脫去官服的蘇子籍是誰?

  “蘇大人!”與方文韶相鄰坐著的杜舉人,本只是酒樓安排不過來,又因與方文韶結交,才跟著坐在這雅間吃酒,他真沒想到,還有這樣機會,能與半個欽差蘇子籍認識。

  見蘇子籍走進來,他慌忙起身就要行禮。

  蘇子籍這時已走過去,將伸手扶住了:“兄臺何必多禮?我現在脫了官服,就是讀書人,不必多禮。”

  又問:“不知道兄臺怎么稱呼?”

  杜舉人見蘇子籍和氣,并無傲慢,心中嘆服,忙拱手:“在下杜成,字叔達,乃雙葉府人士,很榮幸能與蘇大人見面,百聞不如一見,蘇大人氣質出眾,真是芝蘭玉樹一樣的人。”

  見自己說了,杜舉人仍有些緊張,蘇子籍也就一笑。

  好在方文韶這時請著入座,又開口:“賢侄,聽說欽差船當晚就要拔船回京,這事可真?”

  “確有此事。”蘇子籍坐下了:“京城催的急,要求速速回京,我等身是臣子,當然不能抗命。”

  “船會沿河北去,抵達省城放下總督一行,然后直回京城,半途除了補給,一概不停,夜中都行。”

  “我也本想借著這機會與你們暢談一番,但京里事急,只能在這里與你們一起喝幾杯酒,來慶賀一番了。”

  說著,就向張勝說:“聽說你中了秀才,這可是件好事。”

  張勝亦感慨:“誰說不是?我爹我娘,從我中了秀才那天起,到現在都每天樂呵呵,與我說,這輩子算是心滿意足了。”

  想想當初,看書都能看得打哈欠,多虧蘇子籍用“聽書”來學習,才打了些基礎,慢慢進步。

  不是有“聽書”時基礎,就算是蘇子籍將總結筆記托人送來,以原本張勝學習基礎,也未必能看進去。

  可以說,從基礎到考取了童生跟秀才,張勝的種種轉變,都與蘇子籍脫不開關系。

  張勝隨即又說著:“我現在既中了秀才,來年也要考舉人,然后上京,到時你可要盡一盡地主之誼才成。”

  “這是自然!”蘇子籍雖知就算有了自己筆記,怕三五年內也難中舉,但這時只是笑:“你們到時來了,連住宿都不必煩心,直接住進我家就是。”

  “雖有客棧,但獨住在外面,不如一起住在我家來得舒服,還可隨時探討學問。”

  這回,不光是張勝,余律跟方惜也都答應了。

  杜成因與他們不熟,只能艷羨看著、聽著,不敢插嘴。

  喝過了幾杯酒后,張勝忍不住說:“對了子籍,你的詩才,都已從京城,傳回到了省,我跟余兄、方兄可是沒少聽人夸贊你的詩做的好,好不容易我們這次相聚了,你可不能只喝酒,還要做詩一首才成!”

  方惜也是個喜歡湊熱鬧的,聽了,立刻笑:“正是這道理!子籍,你不能做出讓我們滿意的詩來,我們可不依!”

  蘇子籍也痛快:“出題就是,你們不滿意,我就自罰三杯。”

  “那…就以今日我們難得一聚,來作一首詩,如何?”張勝說。

  蘇子籍笑:“有何不可?”

  這里沒有筆墨紙硯,也就沒打算寫出來,喝了一杯酒,看了燭火:“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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