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細雨 樹葉被細雨斜打,發出沙沙聲音,坐在窗前,正陪著客人說話喝茶的葉不悔,忍不住就望出一眼。
“京城女棋社其實不錯,您可以考慮下。”
坐在她對面的周瑤面上帶笑,柔聲細語,輕撫裙角,將自己的來意說完了,見葉不悔沒有立刻回答,也跟著目光望向雨景。
她這次過來,乃為了京城女棋社的招人。
這女棋社,說是棋社,其實更是以棋會友的官宦千金跟年輕夫人的社交場所,周瑤因對下棋一般般,往日也只是算掛了個名,并不曾去過幾次。
葉不悔好棋,這事周瑤是知道,可因男女大防重新被京城的人重視,葉不悔這樣喜歡下棋的女子,反不好去往男子聚集的地點去了,起碼這段時間要避避風頭。
這女棋社加入進去,起碼也能聊勝于無,讓葉不悔閑暇時有個解悶的地點。
當然,說完這些,周瑤亦是體貼地對葉不悔:“不過,你也不必勉強自己,不想去,就算了。”
“雖然因著林玉清之事,京城內的女子出入都麻煩了些,但現在已又放松了,我想,再過個幾個月,或就能恢復如常,不必像現在這樣,你我見上一面都有點不容易。”
正說著,她原本還帶著淡淡笑意的臉上,神色一變,睜著眼看向一處,不過在葉不悔望過來時,就已恢復正常。
“不悔,今日叨擾了這么久,我也該回去了。”
在葉不悔表示會考慮一下時,周瑤看了看天色就站起了身,邊往外走,邊笑著說:“若你打算加入棋社,可差人去我府上說一聲。”
“這么急?不如用過飯再走?”葉不悔忙挽留著。
周瑤搖頭:“家母總不太放心,做女兒的,不好讓她擔憂。”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葉不悔自然不好再留,她對周瑤連棋社這種事都想著自己,很是感謝,一直將周瑤送出大門,看著她帶著丫鬟上了牛車,牛車走遠了,這才回身,讓人關門。
眼見要關門,孫氏正巧手腳輕快帶人回來,連忙叫了一聲,葉不悔就笑:“買回來了?”
“是,一石米,夫人喜歡吃魚,我買了一條海魚,還割了一斤肉。”
小丫鬟出來,抱著嬰孩,神色有點怯生生,而嬰孩卻不怕,露了個大笑臉,還在索抱。
帶的人運貨進去,才辭出了門,孫氏突然聽到了一陣琴聲,直達心靈,她頓時聽得癡住了。
不止是孫氏,院內的仆人丫鬟,有一個算一個,都跟著愣住,停下了手里忙著的事,側耳傾聽著。
“琴聲?有點耳熟!”葉不悔不由一怔,細細的黛眉皺起。
剛剛離開蘇宅的牛車,車輪碾過地面,雖是顛簸,可周瑤,卻仿佛絲毫不在乎這一點,纖細玉指絲毫不停,陣陣琴音,從牛車內傳出,竟然不僅僅是讓附近的人聽到了,如有風吹拂著這悠悠琴聲,直達云霄,掠過每個人的耳畔。
整座京城里的人,竟人人都在這一刻聽到了美妙琴聲,許多人聽得入迷,微笑著,忘記了正在做的事。
行人止步,街邊攤子正在買賣的雙方,竟也都停下了,微笑著,只顧著聽這琴聲。
這些人皆不知,自己能聽到琴聲,這一刻京城內的所有人都能聽到,聽著只是一琴之音,竟然覆蓋了整座京城的范圍。
甚至就連城外一些地方,也隱隱聽到這琴聲。
位于京外的一處鎮南伯府莊園,書房內,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儒雅男子,正在提筆,準備寫一封信,就在剛剛要落筆時,就聽到了這悠悠的琴聲。
“這…”赫然就是幾次都隱匿行蹤只是看戲的謝真人,聽著琴聲,筆墨一抖,污了一大片,他也不去收拾,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丟下筆,將袖子猛往上一扯,就見手臂上的血痕,有一道竟然在他的注視下慢慢消失,不見了。
沒有異相,但就在這血痕消失后,這張已經不算衰老的四十歲左右才會有的面容上,有著一些細微改變,皮膚也仿佛一瞬間變得緊致且帶上了一些年輕的光潤。
“我的三尸又亡了一個嗎?”整個人又年輕了十歲,看起來不過是三十歲左右青壯年的謝真人,低聲喃喃。
京城·皇宮 一架鳳輦朝著前方行著,除抬著鳳輦的幾個太監,前面有宮人開路,后面跟兩側都有著太監跟著,路上遇到了侍衛,全部頭也不敢抬,單膝跪在兩側低頭見禮。
這樣的陣勢,哪怕是曾經得寵的幾位妃嬪,在最受寵時也不敢擺,可對于中宮皇后來說,卻是尋常的出行。
直到看著浩浩蕩蕩幾十人過去了,兩側見著這鳳輦規格立刻就跪下的人,這才臉上帶著八卦的爬起來。
十幾年不曾踏出自己所在宮殿宮門的皇后娘娘,竟然出來了?
而且看著這行去的方向,是去了陛下所在的御書房?
這可真是讓人驚訝啊。
御書房內,皇帝一身明黃色,正靠坐在龍椅上,揉了揉自己眉心,又端起一旁的參茶喝了一口,這才繼續批閱著奏章。
每天都會有著從四面八方發來的奏章,將這案上堆得滿滿當當。
一份份的奏折,都是寫得密密麻麻,初看時,還能看清楚,可看久了,眼睛就開始花了。
皇帝將手里的這份奏折挨近了些,仔細看,才擰著眉,提筆在上面批閱著,等終于將這本奏折批完,扔到一旁,就不由得長嘆一聲。
“哎,你說朕是不是真的老了?看奏折看的,眼都花了。”
服侍著他的正是趙公公,皇帝對他很是信任,在他面前,也很少掩飾自己衰老的事實,此時就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趙公公忙陪著笑臉說:“陛下您日理萬機,每天光是這奏折,就要批閱幾個時辰,也就是陛下您,換成別人,光是看這么久的書,也早就撐不住了。”
皇帝瞥他一眼:“你這老奴,倒是越發的油嘴滑舌了。”
但到底聽了這話,心里稍微好受了一點。
時間大概是對每個人都十分公平的東西了,哪怕是富有四海的一國之君,在衰老降臨時,也免不了心生恐慌,因感覺著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衰老,逐漸走向腐朽,那種感覺,實在稱不上美妙。
“陛下,皇后娘娘來了,說是親手做了些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