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年紀不小了,五十歲左右,面白有須,本是一副端正文雅模樣,但此刻似乎因憤怒,而臉色漲紅。
武官連忙上前行禮,他可能是本地負責治安的官員,不過八品,見了吏部侍郎,那只是能點頭哈腰。
張侍郎似才意識到,自己太過沖動,導致抓逃奴的事,被這樣宣揚開來,小官過來,殷勤說著一定抓到逃奴,這姿態,不僅沒拍到馬屁,反倒是拍到了馬蹄上。
張侍郎用手指點了點這官,呵斥了幾句,臉色極難看上了牛車,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怕是不止逃奴這么簡單。”看到這一幕,林玉清暗想。
不一會隨從歸來,臉色也很有些古怪,林玉清見了,心里就咯噔一下。
“可是打聽清楚了?”
“是,小的已是打聽清楚了,是張侍郎府里一個小管事張忠,貪污了府里東西偷偷變賣,這本平常的事,一直沒被發現。”
“結果恰張侍郎十分喜歡的一塊墨硯也被偷著賣了,張侍郎要拿去送人時,發現沒了,結果查來查去,查到了這管事身上,揪出了這只碩鼠。”
“當時張侍郎就下令,將管事拖下去打,結果大概打急了,管事就索性說…”
“說什么?”見自己的隨從表情古怪,說不下去了,林玉清心里不安更勝,立刻催著。
隨從一咬牙:“說你的妻子給林公子給綠了,連兒子都不是你的,這般刻薄寡恩,活該讓人蒙在鼓里做只活王八…然后,然后張侍郎就大怒,直接掀翻了桌,把碗筷摔了一地,一面讓人直接打死這管事,一面去內院找妻子…然后趁著這工夫,管事竟逃了…”
“東窗事發了!”林玉清的腦袋,嗡的一聲,就像被錘子給狠狠錘了一下,隨從說的林公子,哪還會有別人,不正是自己?
這事態發展,甚至給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因他的確與張侍郎的續弦有過那么一段,可孩子?
“張侍郎的兒子多大?”
隨從垂頭,偷偷看著:“應、應有兩歲左右…”
時間倒是對上了,可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難說。
想到自己與她的事,竟被那個管事這樣直接喊破,且還將孩子的事扣在自己頭上,林玉清也是震怒。
“這廝,應該打死,打死,喂給野狗!”
他是真怒了,在京城蟄伏近二十年,才經營了這樣的好名聲,要因一個侍郎府的仆人而毀了,如何能忍?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這人還知道多少事,按說,他與張夫人只有過幾次,本不該被張侍郎府里的下人知道,難道張夫人的孩子真是自己的…不,不管是不是,這事都不能認下!
“一定要先一步找到逃奴,找到…立刻打死!”林玉清對隨從命令,由于急迫,聲音都有些尖銳。
“是!”隨從立刻應聲離開,但命令才發出一會,就又聽到牛車外響起了又一陣喧嘩。
這一次,比先前還要轟動。
“不好啦,不好啦!”林玉清將車簾掀開,聽到的就是幾個人到處奔走,喊著這話。
可令人不解的是,這群人嘴里喊著不好了,可臉上又帶著有熱鬧看了的興奮神情。
因著剛才的事自己已被牽扯其中,林玉清一看到這變化,就再次心中升起不祥預感。
而這時,本離開的隨從,竟面帶驚慌重新上車,甚至不敢在車外說話。
“又出了何事,這樣驚慌?”林玉清壓下不安,蹙眉問道。
隨從恨恨說著:“還不是因著那逃奴,他實在是膽大,更是該死!竟把公子與別的小姐夫人的事,寫成狀紙,貼到墻上了,光是這附近,就貼十幾份,已是很多人去圍觀了!”
說著,將自己剛才匆匆撕下的一張,遞給林玉清。
林玉清接過來一看,就是一陣眼暈,好卑鄙,自己何時和兵部侍郎廖貝氏發生關系了?
林玉清強忍著怒氣又看了看,愕然發現敵人真可怖,雖第一項是錯的,但下面與記憶對照,竟然出入不大,這一張狀紙上,寫著十幾個名字,后面有出身(娘家)、婆家、身份,以及何時與自己約會,又有怎樣交往過程,寫得雖不算頗詳細,可也足引人亂想了。
而上面的人,有三分之一是錯的,自己交往過的小姐夫人,就算一時想不起來,也沒有不記得的道理。
而剩下的三分之二,則是對的,連相識契機,以及在一起的過程,都寫了,竟無錯誤。
其中有些細節,不是看到了才想起來,怕是平時自己都不記得了,這些,張侍郎家的逃奴又如何得知?
這必是有人想害自己,還是絕戶計。
是誰?
是誰這樣狠毒?
林玉清心里亂作一團,耳朵嗡嗡響,恰在這時,牛車行到了一處貼著狀紙的地方。
他饒是知道,此情此景,必然不會讓自己好過,還是忍不住掀開車簾,去看,去聽。
果然就見一片墻上,一群人圍觀,議論著上面的人,其中被提到次數最多的就是林玉清這個名字了。
因先出了張侍郎府邸的事,周圍的人都已隱隱猜到了什么,此時再看到這狀紙上的內容,信者已有了半數。
就算對此并不是如何信,難得遇到這么多尊貴人物齊齊落到泥塘里的事,也是忍不住幸災樂禍。
“哎喲,這林公子厲害呀,這樣多夫人小姐,可謂艷福不淺了。”
“你知道啥,這林玉清是林國的人,林國滿是瘴氣,盛行巫術,這林公子會迷魂大法,只要讓他照了面,一施展,任憑你是三貞五烈,都立刻迷了心,乖乖就從了。”有人口水亂噴說著。
“哎喲,還有這法術?”這是羨慕嫉妒恨的人。
林玉清聽了幾句,不由頭腦嗡一聲,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隨從見了,大驚:“公子!”
“我沒事。”林玉清嘴里這樣說著,用手帕擦了擦唇畔的血,臉上已透著蠟黃,很有些狼狽。
“這里用不到你們,都給我撒出去,立刻找到逃奴,該怎么做,不用我說了吧?”他輕聲吩咐,眸子已盛滿了狠戾。
“公子放心,那逃奴絕看不到明早的太陽!”隨從保證著,說著召集人手,去撒網找人。
“我們回去!”林玉清有氣無力的說著,心中燃燒的不是憤怒,而是恐懼,這樣多官員家眷被戴了帽子,他們會怎么樣反應?
只要一想,他就徹骨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