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了一靜,接下來的好一會兒,她們都傻愣愣看著端木緋揮灑自如地以狼毫反復蘸墨,再潑灑…
片刻后,也不知道是誰訥訥說了一句:“端木四姑娘這是在潑墨作畫嗎?”
氣氛更為古怪。
不少姑娘們交換著眼神,這個端木四姑娘未免也太過胡鬧一些,這潑墨畫可不是一個小姑娘家家隨便就能畫的。
比如草書,草書看著放縱肆意,如那龍蛇亂飛,卻并非隨心所欲地胡寫一通,草書也是有其一定規律的,想寫好草書,先得把基本的字體練好了,掌握好了字的結構,方能寫出一手狂亂中透出優美的草書。
潑墨畫也是同樣的道理。
潑墨畫可不是孩童胡亂地把墨水潑到紙上,再拿筆在上面隨性地畫上幾筆,就可以稱之為“潑墨”了。
眾人都是暗暗搖頭,收回了視線,大都不再看端木緋,這位端木四姑娘如此沒有自知之明,這場比試雙方實力懸殊,根本稱不上是“切磋”,所謂“切磋”是在兩人技藝相差無幾的基礎上。
楚青語掃視了端木緋和端木綺一眼后,眸底閃過一抹嘲諷的冷笑,視線又低垂,繼續看向庭院里那一盆盆牡丹,目光怔怔,似有幾分望眼欲穿。
須臾,小花園里的那些公子就玩起了投壺,花樣還不少,正面投,背著投,蒙眼投,兩根一起投…難度越來越高,倒也吸引了不少姑娘們在凝露軒中倚欄看得津津有味…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約莫又過了一炷香時間,端木綺終于收筆,直起了身子,看著眼前這幅墨跡未干的畫長舒了一口氣,嘴角勾出淺淺的笑意。
見她畫完了,涵星、端木緣和曾三姑娘率先走了過去,其他姑娘也從四面紛紛而來,聚集在端木綺的桌旁,看著她剛剛完成的畫作。
那垂柳的樹干虬曲蒼勁,粗糙得猶如老人臉上地皺紋,與那兩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公子形成強烈的對比。
兩個少年公子又是一靜一動,撫琴者儒雅斯文,愜意悠然,靜若處子;舞劍者狂放不羈,肆意豪邁,動若脫兔,襯以那歪斜的柳樹斜貫畫紙,這幅畫看來構圖飽滿,動靜相宜,蒼勁而圓秀。
涵星第一個撫掌贊道:“簡練明快,形神生動!”
“綺姐姐,你的畫技又有進益了!”曾三姑娘笑吟吟地附和道。
其他姑娘也是零落地稱贊了幾句,端木綺唇畔的笑意更濃了,再次朝右手邊的端木緋看去,只見她正好也收筆了,歪著腦袋看著跟前的畫作,嘴角彎彎,似乎還頗為滿意。
連個是非好歹都不知道區分的傻子真是贏了也不光彩!端木綺心里冷笑,臉上卻笑吟吟地問道:“四妹妹,你可畫好了?”
端木緋微笑著點點頭:“畫好了。”
涵星對著宮女從珍使了個手勢,從珍就心領神會地上前,道:“那奴婢就把畫拿去給聞二公子品鑒一番。”
兩名青衣侍女仔細地捧起了畫,就跟著從珍沿著樓梯下了樓,步履聲漸漸遠去,直到什么也聽不到了…
眾女也轉移了陣地,再次集中到西北邊的窗戶前,望向小花園的垂柳那邊。
此刻,小花園中其他公子們都已經坐下了,只剩下了君然和另一位著靛青錦袍的公子并肩而立,而他們不知何時已經沒再投壺了,兩人都拉滿了手中的弓,弓滿如圓月。
兩人幾乎是同時松開了弓弦,“嗖”,箭去如流星,兩支箭幾乎是齊頭并進…不,君然的那支箭飛得更快,且領先的優勢越來越明顯。
眨眼間,那支羽箭已經射中了一片柳葉,帶著那柳枝也飛了起來,“錚”的一聲,羽箭連著柳葉一起射在了粗糙的樹干上,而另一支隨后慢了一寸的箭則落空直接射在了樹干上。
兩支羽箭強勁的去勢令得樹干以及樹枝皆是震動不已,柳葉如落雨般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三位公子霍地站起身來,激動地鼓著掌,喜笑顏開,也有幾位公子則面色有些怪異,齊齊地看向了那臉色鐵青的靛袍公子。
君然拿著弓對著其他幾位公子抱了抱拳,似在說著“承讓承讓”,他嘴角溢出一朵燦爛的笑花,眸中似帶著點點星光,璀璨生輝。
正在大好年華的少年郎在陽光下看來如此耀眼!
這時,從珍帶著那兩名捧畫的侍女到了,隨著她們的到來,氣氛又是一轉,那些公子們都朝兩幅畫圍了過去,你一言我一語地評論著,最后都看向了聞二公子。
聞二公子似是不覺,目光專注地看著畫,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來神采奕奕,朝凝露軒的方向望了一眼,作了一個長揖,接著就對從珍說了幾句話,從珍屈膝應了一聲,然后就帶著兩名青衣侍女又朝凝露軒的方向回來了。
“綺姐姐,聞二公子剛才在對你作揖呢!”曾三姑娘眉開眼笑地說道,“連聞二公子都對綺姐姐你的畫作贊賞不已!”
端木綺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勉強壓抑著心頭的雀躍,嘴角矜持地微翹,示威地看了端木緋一眼,可是端木緋根本就沒看端木綺,她正與端木紜在她畫畫的書案后慢悠悠地洗著筆,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聞二公子說了什么。
端木綺眉頭微蹙,但很快那點不快就被其他姑娘的恭維聲沖散,頗有幾分志得意滿的味道。
見不少姑娘仿佛眾星拱月般簇擁在端木綺身旁,藍大姑娘和黎二姑娘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她們自恃身份、才學都不遜于端木綺,只是以前因為有一個楚青辭多年來一直壓在她們頭上才無法出頭,沒想到今日竟然給這端木二姑娘借了聞家的東風出了大風頭。
她們不由暗暗地捏了捏拳頭,心有不甘,幾乎要懷疑是不是四公主故意借著這次的凝露會為端木綺造勢,卻也無奈:誰讓她們沒有一個公主表妹呢!
“蹬蹬蹬…”
上樓的腳步聲自下面傳來,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沒一會兒,從珍和那兩名侍女就回來了。
在姑娘們表情各異的目光中,從珍走到了涵星跟前,兩個捧畫的青衣侍女分別把畫作放回了原處。
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從珍屈膝稟道:“殿下,聞二公子說,勝者是端木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