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門寺中,香煙繚繞,春風習習。
大盛朝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楚家今日在云門寺做法事,于是,主持大師特意封閉了后寺。
四周靜謐悠閑,清澈的湖水在微風中蕩漾起陣陣漣漪。
一個八角涼亭中,一個十四五歲的藍衣少女被另一個碧衣少女以月白絹帕捂住了口鼻,她身后的青衣丫鬟抱住她的腰身,讓她動彈不得。
藍衣少女的雙目難以置信地瞪到了極致,那震驚的神情仿佛在質問那碧衣少女,楚青語,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大姐姐,”楚青語微微一笑,笑容溫婉,“只怪你命不好。”
楚青語一眨不眨地瞪著與她相距不到一尺的楚青辭,眼神陰毒如蛇,她捂著帕子的手愈發用力。
帕子上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香味,楚青辭的眼神漸漸迷離,然后慢慢地往后倒了下去,纖細的身子斜倚在亭子的扶欄長椅上,螓首一歪,一動不動。
“翠生,你去讓王牙婆趕緊過來。”楚青語隨手把手里沾著迷魂香的月白帕子塞在腰際,嘴角多了一抹狠戾。
王牙婆是個人牙子,卻不是官牙,而是個惡名昭彰的私牙,專給青樓采買姑娘。
到了王牙婆的手里,楚青辭這輩子都完了!
“是,三姑娘。”翠生囁嚅地領命,匆匆走了。
周圍只剩下了她們姐妹倆,又是一陣春風徐徐吹來,吹得四周的枝葉簌簌作響,春風撲面寒。
楚青語俯視著昏迷不醒的楚青辭,云淡風輕地低喃道:“大姐姐,這都是命…沒要了你的命,也是我看在多年的姐妹情分上。”
說著,楚青語的眼神變得冷,溫柔的聲音中透著刺骨的冷意。
這一世,她絕不能讓楚青辭成為她的絆腳石!
楚青語瞇眼盯著楚青辭那張安詳的睡臉,她的肌膚白皙如玉,吹彈可破,眉目如畫,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空谷幽蘭,帶著一種弱不禁風的清麗,美麗得驚人。
“是不是因為這張臉,他才會…”
楚青語近乎無聲地呢喃著,指尖撫過楚青辭細膩的臉頰,眼神一點點地變得陰毒暴戾。
她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石塊,將那尖銳的尖角對準了楚青辭的臉頰,低低地又道:“如果這張臉毀了,他還會喜歡上一個丑八怪嗎…”
她慢慢地俯身,手里的石塊離楚青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眼看著冰冷石塊就要碰到楚青辭嬌嫩的肌膚,原本雙目緊閉的楚青辭忽然睜開了眼,那清亮的眼眸幽黑如墨,仿佛要把人給吸進去似的。
兩人四目對視之時,楚青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踉蹌地退了好幾步,“你…你…”你怎么會沒事?
楚青辭慢慢地直起了身,身姿優雅地坐在亭子的扶欄長椅上,如同平日里那般優雅高貴,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三妹妹,你可是想問我為什么沒有暈厥?”楚青辭定定地看著楚青語,嘴角如平日里微微翹起,眉眼彎彎,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如一泓清水,可眼神卻冰冷而銳利。
“你還是這樣,做事不用腦子。難怪祖母總說你目光狹隘,心量太小,難成大器。”她的聲音不疾不徐,清澈干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婉。
這一字字一句句彷如千萬道針一樣刺在楚青語的心口上。
從小就是這樣,她什么都不如楚青辭…
楚青辭就是死了,也是一座她永遠越不過的高墻。
楚青語心頭掀起一片驚濤駭浪,嫉妒,不甘,怨艾,敬畏,恐懼,腦子里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混亂如麻,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朝楚青辭飛撲了過去,眼珠一片血紅。
楚青辭早晚要死的,但她不同,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知道今生的她將有無限的可能!
只要沒有了楚青辭,所有的尊榮和富貴,就統統是自己的了!
這是楚青辭自找的!
楚青語奮力地朝楚青辭推去,想她推下后面的湖。
然而,楚青辭身子一矮避了開去,下一瞬,楚青語就感覺到口鼻被什么東西捂住了,一股刺骨的香味鉆入鼻尖。
這是迷魂香…
這一刻,楚青語才注意到自己的那方月白帕子不知何時到了楚青辭的手中,對方笑盈盈地看著自己,笑如狡狐。
糟糕。
楚青語暗道不妙,然而,一種虛軟的感覺急速地傳遍了全身,黑暗將她籠罩,她還是閉上了眼,軟軟地倒了下去。
楚青辭看著倒在自己腳邊的楚青語,眉頭微蹙,一手捂住了胸口。
砰砰砰…
她的心臟跳得很快,仿佛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她自幼患有心悸,本來今日一路顛簸,就有些不舒服,方才雖沒有被楚青語迷昏,但到底還是受到了些刺激,心疾又犯了。
她其實只是在楚青語面前強撐著。
因為,若是不立刻把楚青語制服,等到翠生和那個王牙婆一來,就再沒轉圜的余地了。
先離開這里。
風一吹,遠處傳來一個粗嘎的聲音:“翠生姑娘,人到底在哪兒啊?”
“人就在前面…王牙婆,我家主子說了,你一定要把人賣到青樓去!”
“放心吧。翠生姑娘,我都聯系好了臨川鎮的牡丹樓了,那里的老鴇最會調教人了,烈女都能調教成蕩婦…”
兩人交談的聲音漸近,楚青辭臉色微變,一手抓住亭子的扶欄,就想要起身…
然而…
“咔擦——”
清脆的欄桿斷裂聲驟然鉆入她耳中,楚青辭的身子頓時失去了重心,隨著那斷裂的欄桿往湖面的方向倒去…
一汪清澈的湖水在陽光下波光粼粼,泛著淡藍色的光芒。
“撲通!”
湖水四濺,漾起了一圈圈漣漪。
初春的湖水冷得徹骨,從四面八方洶涌地朝她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