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語臉色一白,嚇得身子微微顫抖了兩下,再也顧不上其他,連忙道:“我去…我去!”她甚至忘了自稱妾身。
不遠處的丫鬟連翹也看到了這一幕,也是噤若寒蟬,身軀如篩糠般顫抖著,腦海里浮現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
慕祐昌看著楚青語那受驚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般,安撫道:“語兒,本宮看到你的臉色不太好,你早些回府吧,好好歇歇…”
話語間,一個小內侍趕著朱輪車過來了,慕祐昌親自攙扶楚青語上了馬車,同時道:“你先回府吧。本宮還有些事,今天就不回去了。”
楚青語停頓了一下,就若無其事地進了馬車。
當馬車的簾子落下時,她的臉色整個變了,眼神混亂如麻,翻動著異常復雜的情緒,忐忑,猜疑,不安,焦慮…
最近的這幾個月,慕祐昌對她越來越冷淡,經常外出,夜不歸宿,剛開始她以為他養了外室,但很快又覺得不對,因為他的身上沒有脂粉香…而且,他是皇子,想要納幾個女人都行,犯不著養外室。
楚青語心里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哪里不太對勁,這是一種女性的直覺,讓她的心不上不下…
外面傳來了清亮的馬蹄聲,楚青語忍不住挑開窗簾,朝窗外望去,慕祐昌已經策馬飛馳到前方二十來丈外,馬蹄飛揚,漸行漸遠…
她就這么看著他,而他毫無所覺,沒有回頭。
隨著車夫的揮鞭聲,朱輪車也開始往前馳動,慢慢地加速,規律的馬蹄聲與車轱轆聲回蕩在耳邊。
慕祐昌的身形早已看不到了,可是楚青語還呆滯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思緒翻涌,她忍不住想到了前世,想到了成家表哥。
上一世,表哥成聿楠雖然有姨娘也有通房,但是大多數的時候,表哥都是陪著自己的,自己說什么,表哥也會慎重對待,而現在,她卻幾乎日日獨守空房。
慕祐昌的心里沒有她,有的只是她這個人所代表的價值與利益。
她是不是錯了?!
這個念頭忍不住浮現在楚青語的心頭,她放下了窗簾,神情怔怔,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入了魔障。
坐在她對面的連翹擔憂地看著自家主子,欲言又止。都說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無論二皇子殿下到底如何,自家主子也不可能和二皇子和離…
朱輪車在馬兒的嘶鳴聲一路飛馳,把翠微湖遠遠地拋在了后方,朝著京城的方向而去。
當朱輪車從西城門進城,已經太陽西斜了,京中的街道上還是那么熱鬧繁榮,喧嘩聲此起彼伏地傳入馬車中。
連翹試探地開口道:“主子,前面就是川息街了,要不要奴婢給您去買些您最喜歡吃的金絲蜜棗?”
川息街…楚青語眨了眨眼,原本恍惚的眼神又有了焦點,她挑簾朝外看去,外面的街道很是熟悉,她知道這是大宇街,就臨著川息街,前世表哥回府時,時常會親自去街上一家名叫“金玉滿堂”的點心鋪子排隊,因為她最喜歡這家鋪子賣的玫瑰蜜餞。
“停車。”楚青語下意識地脫口道,聲音略顯尖銳。
趕車的小內侍嚇了一跳,連忙停下了馬車。
“連翹,你去前面的‘金玉滿堂’買些玫瑰蜜餞來。”楚青語吩咐道。
“是,主子。”連翹連忙領命,匆匆地下了朱輪車。
朱輪車停在了街邊,連翹沒半盞茶就回來了,除了玫瑰蜜餞,她還買了玫瑰花餅、玫瑰花茶和玫瑰花露。
朱輪車就開始徐徐地沿著大宇街往前,車廂里的楚青語近乎急切拈了些玫瑰蜜餞送入口中,雙目微瞠目,明明是用糖漬過的蜜餞,可是她卻覺得有些苦澀。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那種苦澀是自唇舌中而來,還是自心底。
她咽下嘴里的蜜餞,又端起茶杯淺啜了幾口茶水,當嘴里的蜜餞余味被茶水沖散后,她又恢復了冷靜,整個人又振作了起來。
某些回憶中的味道也許不過是被記憶所美化罷了,前世終究是前世,她已經沒得選擇了。
重活一世,她一定要成為人上人,她一定要讓祖父祖母讓所有人…尤其是讓封炎看到她楚青語決不比楚青辭差!
“把這蜜餞丟了吧。”楚青語冷冷地說道,眼神冰冷如鐵。
“…”連翹傻眼了,趕緊應聲,把那個裝著玫瑰蜜餞的匣子收了起來,她總覺地主子似乎變了…
當下了決心后,楚青語就徹底拋下了那些不必要的尊嚴,開始思量著要送什么東西去端木家。
于是,次日一早,二皇子府的禮就送到了端木府,門房惶惶,不敢收,趕緊派婆子去湛清院稟報大姑娘。
然而,端木紜以“祖父不在,不敢擅收”為由拒了。
門房婆子哪里敢勸大姑娘,得了令后,就匆匆地又走了。
當天黃昏,端木憲回來后,端木紜特意隨端木緋一起去見了端木憲,把這事說了。
“紜姐兒,這件事你做得沒錯。”端木憲滿意地看著長孫女,慢悠悠地捋著胡須道,再次感慨自打長孫女掌家后,他真是少了不少麻煩,更省了不少心。
端木紜微微一笑,“祖父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端木憲抬手去端身前的茶盅,以茶蓋輕輕拂去茶湯上的浮葉。
他們端木家是大皇子的外家,這就意味著,他們和大皇子是綁在一起的,端木家自然要盡量避免和別的皇子有什么瓜葛。
只不過…
“二皇子府為什么會突然送來禮來呢?”端木憲喃喃自語,近乎無聲。
饒是端木憲再聰明,也弄不明白這其中的理由。
端木緋從端木憲的唇形變化隱約猜出他在疑惑什么,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某種妖艷絕倫的面龐,然后默默垂眸,心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端木憲淺啜了一口熱茶,自問自答:“難道他是想要攪和混水…”
“…”這一次,端木緋一不小心就聽到了端木憲的低語,心道:祖父,您想太多了。
想到岑隱,端木緋倒是記起另一件事來,她昨天只顧著蹴鞠比賽,完全忘了約封炎和岑隱來試聽她的“鳴玉”。
她可憐的“鳴玉”,寶琴蒙塵…
端木緋的思緒一不小心就魂飛天外了。
端木憲沒注意端木緋,看著手里的茶盅瞇了瞇眼,自顧自地喃喃道:“他肯定不安好心。”
端木紜深以為然地微微點頭。
端木憲想著慕祐昌也折騰不出什么幺蛾子,對這個問題也沒再糾結,無論如何,只要他們端木家不接招,饒是慕祐昌心思再多,也無從下手。
端木憲又淺啜了一口杯中的龍井茶,想起了另一件事來,話鋒一轉:“皇上今天在早朝后,把我叫去了御書房,說是他決定九月南巡,屆時我肯定是要隨駕的…”
皇帝在位就快十七年了,一共南巡過三次,一路巡視河工海防、觀民察吏、培植士子、閱兵祭陵、減免賦稅…
這是對外的說辭,朝臣其實都心知肚明皇帝南巡的目的更多的是為了游山玩水。
端木憲放下了手里的青花瓷茶盅,抬眼看向了端木紜和端木緋,又道:“四丫頭,屆時你也和我一塊兒去吧。”他其實也想把端木紜帶上的,但這一府的糟心事,沒有端木紜在,怕是真壓不住。
去哪里?正分心的端木緋楞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祖父的意思是說帶她去江南?!
“好啊好啊!”她雙目登時就亮如星辰,她還從來沒去過江南呢,只從文字、圖畫以及別人的口述中領略過江南風光。
看著妹妹那興奮的小模樣,端木紜不由嘴角含笑,伸手揉了揉妹妹柔軟的發頂,心里琢磨著,如果要去江南,那么要準備的東西可不少。距離九月還有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端木憲卻是眉宇深鎖,盯著茶湯中慢慢沉下去的茶葉,心也隨之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皇帝南巡有利有害,甚至于害大于利,過去三下江南花費巨大,每一次出行都要花費四五個月,隨駕官員士兵至少三千余人,還有其他用馬用車用船以及雇傭役夫不計其數,可謂興師動眾,勞民傷財,三次出巡至少花費千萬兩白銀。
每次最為發愁的就是戶部。
愁的就是銀子。
明明開了海禁,鹽引制進行得也很順利,去年到今春入國庫的賦稅也多了,但是南境還在打仗,就是在燒銀子,皇帝又要再修園林,款待賞賜那些前來朝賀的北地部族,再加上賑災…銀子花起來如流水般。
這次去江南至少要準備三百萬兩銀子,他該怎么挪銀子呢?
端木憲的眉心皺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抬手揉了揉眉心。
而且,江南雖然富饒,但之前三次接駕也損耗不少,更有地方官吏借機敲詐百姓,中飽私囊,以致民間怨聲載道。
端木憲越想越愁,今早在御書房里,他曾試探性地跟皇帝說了一句國庫銀子不夠,皇帝立刻就不高興了,覺得自己成天哭窮。
哎,這兩年皇帝的脾氣越來越大了!
端木憲忍不住就嘆了口氣。
端木緋聞聲朝端木憲望去,看端木憲那憂心忡忡的樣子,大概也知道他在煩惱些什么。
大盛國庫貧瘠早不是一年半年的事了,開放海禁只是開源,不節流的話,也改變不了現狀。
端木緋抿了抿唇,耳邊浮現了祖父楚老太爺對皇帝南巡的評價,一共六個字——
作無益,害有益。
“祖父莫要太心急。”端木緋笑瞇瞇地安慰端木憲道,“九月時,夏稅差不多上來了,應該可以稍解燃眉之急。”
恐怕還遠遠不夠啊。端木憲在心里算了算,就聽端木緋語鋒一轉:“祖父,皇上南巡,岑公子應該是會留京吧?”
“十有八九。”端木憲捋著胡須點了點頭,眸子幽深,凝重如墨。
皇帝最近越來越多疑了,肯定不放心讓任何一位皇子監國,所以這一次南巡肯定也是和之前罷朝時一樣,由司禮監主政。
端木緋并不意外,勾唇笑了,歪著螓首看著端木憲,“既然如此,祖父不如去請教一下岑公子。”
端木憲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捋著胡須的手也停頓了下來,神色間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他倒是沒往這個方向想過,說不準會有意外的收獲也不定。
端木憲凝重的心情稍稍松快了些。
端木緋提點了一句后,笑得更可愛了,不再說朝事,興致勃勃地盯著端木憲問:“祖父,江南好玩嗎?”
端木憲也曾陪著皇帝兩下江南,說起江南來如數家珍,說江南風光秀麗,水天一碧,說西湖“水光瀲滟晴方好”,說煙雨樓臺聽春雨,說起渡江游覽長江…
端木緋聽得聚精會神,眸子如寒星般璀璨生輝,心里惋惜地嘆了口氣:去江南是好,可若不是伴駕,會更好。
至于端木紜的心神早就跑遠了,在心里至少給出行列了七八張單子,單子上的物品還在持續不斷地增加。
皇帝九月要南巡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每次圣駕南巡,京中不少宗室勛貴和文武大臣都會伴駕出行,于是乎,京里上上下下也開始準備了起來。
更有不少有心人在等著,皇帝這一次會命誰來監國理政。
六月初十,皇帝定下了九月初一出行。
京中也隨著這道詔書變得愈發熱鬧了,尤其是京中的那些鋪子一個個客來客往,不少府邸都忙忙碌碌地為出行采購相應用品,那些掌柜的都賺得盆滿缽滿。
這才短短幾日,端木紜就已經為出行準備了三輛馬車的東西,可是根據她列好的單子,這才是其中的一半而已。
端木緋很想說,還缺什么的話,路上也可以買的,可是看著姐姐興致高昂的樣子,還是沒說出口。
反正,姐姐高興就好。
端木緋跟端木紜一起用了午膳后,就出門去了章府,目的當然是為了探望章嵐。
楚氏也在府中。
楚氏對端木緋的印象不錯,覺得端木家的這個小姑娘聰慧靈巧得很,知道小姑娘特意來瞧女兒,便親自帶她去了章嵐的院子。
見端木緋與女兒處得好,楚氏也有心與她親近,一邊走,一邊與她說著話:“嵐姐兒也想親自來迎你,不過她剛痊愈,不能吹風,我讓她在屋子里等你。”
“這些天可把嵐姐兒悶壞了,昨天她知道你要來看她,興奮得大半晚都沒睡著。”
“不過這些話,你可別跟她說,這丫頭啊,最愛面子了。”
楚氏笑盈盈地對著端木緋眨了眨眼,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有了一個小秘密般。
“章二夫人,您放心,我的嘴最牢靠了。”端木緋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笑容璀璨。
一瞬間,端木緋有些恍惚,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過去,就好像她還是楚青辭,在楚家與姑母一起說說笑笑。
話語間,章嵐的院子出現在前方。
章嵐早就知道端木緋到了,在堂屋里等著端木緋和楚氏。
彼此見了禮后,端木緋上下打量起章嵐來,章嵐看著清減了一圈,一頭鴉羽般的青絲簡單地挽了一個纂兒,鬢角戴著兩朵碧玉珠花,身上穿了一件柳色暗紋繡玉蘭褙子,下頭搭配一條翠綠的百褶裙,看來優雅而不失清爽。
章嵐的臉頰光潔如玉,泛著健康的紅暈,這代表著她的痘癥已經好了。
端木緋勾了勾唇,忽然笑意又僵住了,注意到章嵐右額鬢角的位置上留下了一點米粒大小的痘疤。
端木緋目光微凝地盯著那個小小的痘疤。
留下了痘疤,那就說明這里曾被抓破過…
端木緋皺了皺眉,楚氏也注意到了端木緋的異狀,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女兒額角的痘疤,往前走了兩步,抬手往她的額角撫了撫,提議道:“嵐姐兒,你還是把鬢角的頭發放下來,剪個劉海,把這個痘疤遮一遮。”
“母親,不妨事的。”章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才這么點痘疤不礙事的,這要是剪個劉海,那豈不是顯得小孩子氣了?
章嵐的心中不禁浮現自己留著齊劉海的樣子,越想越覺得絕對不能剪。
“…”楚氏動動腳趾頭,就知道女兒在想什么,心里有些一言難盡,母女倆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彼此膠著著,誰也不肯退讓。
楚氏笑瞇瞇地說道:“娘來幫你剪。”
娘,你別鬧了!章嵐用眼神說,嘴里說的是:“母親,父親說了不許您拿剪子的。”上次娘親拿了剪子的后果就是剪破了她自己的手指。
楚氏從容應對:“那就讓端木四姑娘幫你剪好了。”
“…”章嵐嘴巴張張合合,想要委婉推了,就聽端木緋一唱一和地說道:“章二夫人,我的手藝很好的,上次我姐姐在皇覺寺不小心被燒掉些頭發,就是我給她剪的頭發,梳的頭。”
在兩雙灼灼的眼眸下,章嵐根本無力反抗,莫名地就在圈椅上坐下了,解開了她的發髻,由著端木緋在頭上忙忙碌碌,先剪了劉海,又給她梳了個新發髻。
當章嵐看著丫鬟手中的銅鏡時,小臉上勉強笑著,卻是掩不住其中的欲哭無淚。
不是說端木緋梳得不好,她梳得太好了,自己頭上的發髻是在雙平髻的基礎上加以改良,與青色的絲帶一起編了一縷縷的小辮子,纏在發髻里,就像是她頭上纏了綠蘿似的,襯得她的娃娃臉愈發粉雕玉琢了。
真可愛啊。端木緋與楚氏交換了一個心有戚戚焉的眼神。
心滿意足的楚氏借口還有內務要處理,把這屋子留給了這對可愛的小姑娘。
章嵐連忙請端木緋坐下,又讓丫鬟奉茶,跟著鄭重其事地對著端木緋福了福,致歉道:“端木四姑娘,上次我身子抱恙不得已爽約,還請姑娘海涵。”
看著可愛的小表妹非要做出端莊嚴肅的樣子,端木緋心里就是一陣忍俊不禁,努力地忍著笑,神情輕快地揮了揮手道:“小事一樁,姑娘不必介懷。”
端木緋嘆了口氣,似是不經意地說著:“最近出痘的人可真多,之前蹴鞠比賽就因為錦繡縣主的表妹厲姑娘出痘而延期了一次。”
“我上次跟你說過,我四月時也出痘了,那時候可難受了,我姐姐擔心得不得了,一直守在我榻邊,跟著我瘦了一圈。姐姐說,估計是她帶我去戲班看戲時染上的。”
說著,端木緋好奇地湊過去問章嵐:“章五姑娘,你可是在女學染上的?”
端木緋問了,章嵐就想了想,“不是女學,五月下旬女學休沐…”算算日子,她應該是在五月二十日左右染的痘癥,“而且,那天我從端木家回來后就沒再外出了。”
五月十九日,她是直接從端木家回的家,中途沒去別的地方,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是在家里染上水痘的。
章嵐不禁眉頭一動,她是聰明人,立刻就想起了一件事來。
五月二十日,她接到了端木緋派人遞來的帖子,當晚,針線房送來了新制好的中衣,讓她試試尺寸,針線房的媳婦子看起來還很急的樣子,她就試了。
那身中衣大小正合適,那媳婦子留下中衣就退下了…
想到某種可能性,章嵐瞳孔微縮,握了握拳,努力冷靜了下來,把疑惑暫時壓下。
端木緋一直在留意章嵐臉上的細微變化,見她神情中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端木緋也就沒再繼續出痘這個話題,改而說起了蹴鞠。
“章五姑娘,你那天沒能去看蹴鞠比賽,我特意買了一個皮鞠送給你。”端木緋抬手做了個手勢,碧蟬立刻把手里紅漆木匣子打開了,匣子里裝的是一個桃粉色的皮鞠,顏色粉嫩鮮亮得很。
章嵐還記得那日她去端木府,端木緋的屋子里堆著一大堆小孩子的玩具,彼時,端木緋還美滋滋地說:“…這些都是哥哥姐姐為了哄我開心送我的…”
所以說——
端木緋是覺得她是姐姐?!
想到這一點,章嵐的小臉就變得無比的糾結,很想告訴端木緋自己都十四歲了,而端木緋才十二歲而已!
她們兩個,要是論起序齒來,姐姐當然是自己!
端木緋看著章嵐那張仿佛會說話的眼睛,笑得更歡樂:她的小表妹可真是可愛!
她只作不知,抬手示意碧蟬把那個皮鞠送到章嵐的跟前。
章嵐遲疑地把那桃粉色的皮鞠拿在手里,她在端木家見過小狐貍玩皮鞠,小狐貍身子小歸小,玩起皮鞠來,靈活極了,想著章嵐有幾分躍躍欲試,可又覺得和小狐貍一起蹴鞠好像似乎可能不太端莊…
章嵐的小臉更糾結了。
“章五姑娘,下次你去我那里的時候,我們和團子一起玩蹴鞠好不好?”端木緋笑瞇瞇地說道,“我姐姐還給小八親手編了一個藤球,在藤球里放了鈴鐺,小八每天玩得可開心了!”
聽端木緋說起這番情景,章嵐頓時露出向往之色,原本的糾結瞬間就忘得一干二凈,連忙點頭道:“好啊。”她笑得櫻唇彎如上弦月般。
只是這么看著小表妹可愛的面龐,端木緋就覺得心情暢快,笑得歡快,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屋子里。
六月盛夏,天氣正是炎熱,屋子里放著一個冰盆,其中一扇窗戶敞開了半扇透氣,偶爾有暖風徐徐地飄進來,夾雜著花木特有的清香。
氣氛溫馨閑適。
端木緋在屋子里呆了半個多時辰,方才告辭,又讓章嵐好好去歇個午覺。
章嵐派人送走了端木緋,之后,她讓人把母親楚氏叫了過來,自己則取出了那件上月新送來的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