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語暗暗地咬著牙。
她沒想到耿海會死得那么早,她本來打算等耿海吃了幾次虧,她再讓二皇子出手相助,以換取耿海的助力…
沒想到,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楚青語心里一片茫然,就像是置身于一片濃霧之中,看不到前路…她真怕自己走錯一步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她已經想了一個多月,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錯,反倒是腦海中總是浮現楚青辭臨死前說的那句話——
“你還是這樣,做事不用腦子。難怪祖母總說你目光狹隘,心量太小,難成大器。”
這句話就像是某種詛咒般反復地在她耳邊響起,在她夢中將她驚醒…
楚青辭。
楚青辭她就算是死了,還不肯放過自己。
楚青語的雙手狠狠地絞著手里的帕子,幾乎將帕子絞爛。
她該怎么辦呢?!
楚青語抬眼看向了身側的慕祐昌,而慕祐昌根本就沒注意她,他正殷切地看著岑隱,笑臉逢迎地說道:“聽聞岑督主的馬球和蹴鞠都是一絕,要是督主下場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對了,岑隱。楚青語眼簾微顫,用一種熾熱的眼神看著幾步外的岑隱。
還有岑隱呢!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現在,岑隱都沒有變,他依然是只手遮天,權傾朝野。即便是她今生嫁了皇子,皇子與她這皇子妃在岑隱面前,卻還是卑躬屈膝,摧眉折腰。
岑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從茶盅里抬起眼來,朝楚青語看來,兩人四目對視了一瞬。
岑隱那雙狹長的眼眸如那一汪深不見底的深潭般,幽深,清冷,沒有一絲溫度,看得楚青語心口一顫,一種恐懼的感覺由心底升騰而起,就像是那熊熊燃燒的野火瘋狂地蔓延著。
楚青語的腦海中又閃過許多關于岑隱的傳聞,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
岑隱行事心狠手辣,談笑風生間,檣櫓灰飛煙滅,他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前世在京中掀起的那一場場腥風血雨,她此刻想來都覺得心口像是被人攥緊似的。
岑隱,他簡直沒有七情六欲,只除了對端木紜…
她沒有把握可以控制岑隱,因此也一直沒敢輕舉妄動。
如今卻是沒有選擇了。
耿海沒了,現在皇帝身邊的重臣唯一還值得拉攏的就只有岑隱了。
岑隱他沒有情,他的眼里只有權利和利益,前世他投效了封炎也不過是封炎給了他更多,讓他成為了手掌兵政大權的九千歲,無論之后,岑隱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在自己死之前,岑隱確實是風光無限。
倘若慕祐昌愿意付出同樣甚至是更高的利益,也未必不能拉攏到岑隱。
這一些卻是慕祐景還有慕祐顯他們不敢許諾給岑隱的,唯有她知道岑隱對皇帝并非那么忠心耿耿,他的私心、他的野心遠超耿海!
“進了!進了”
又是一陣陣歡呼聲響起,這一次,藍隊的隊員在場上沸騰了,經歷了一番苦戰,錦繡縣主的三哥慕華庭終于給藍隊進了一球,鼓舞了原本低靡的士氣。
三比一。
紅隊還是領先,只是又多了一分緊迫感。
楚青語望著球場的封炎,眸光微閃,現在的封炎還遠遠不夠,還不過萌芽而已,她還有機會…
楚青語深吸一口氣,正想說話,卻見一道嬌小纖細的倩影拐進了帷棚中,那雙清澈的大眼中盈滿了笑意,“岑公子。”少女的身后還跟著一個提著食盒的青衣丫鬟。
“端木四姑娘。”岑隱絕美的臉龐上泛起淺淺的笑意,陰柔的聲音依舊清冷,神情間卻多了一分親和。
“四姑娘,您請坐。”
帷棚中的內侍機靈地立刻給端木緋搬來了一把圈椅,直接就把慕祐景給擠開了,慕祐景臉色微微一變,“放肆”兩個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但終究還知道岑隱在這里,忍下了這一時的屈辱。
慕祐昌在一旁看著,只覺幸災樂禍。他不以為這內侍是為了端木緋而排擠一個皇子,心里只以為對方是為了慕祐景曾經向耿海示好才故意給他軟釘子吃。
端木緋笑吟吟地坐了下來,使喚綠蘿打開了食盒,獻寶道:“岑公子,我昨晚特意用井水冰了些荔枝帶過來,你試試,這荔枝又甜又涼又爽口。”
“還有,我和姐姐今天起了大早,做了一些點心…我和姐姐的手藝可好了!”
端木緋清脆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軟糯,笑得眉飛色舞,與此同時,綠蘿把一碟碟瓜果點心放在岑隱手邊的方幾上,除了冰鎮荔枝以外,還有菱粉糕、紅豆椰酥卷、糖蒸酥酪等等,這架勢仿佛是來郊游的。
“你和你姐姐的手藝當然是好。”岑隱臉上的笑意更濃,也更柔了,如春風拂過大地。
慕祐昌心里暗暗心驚:聞名不如見面,看來岑隱對這個義妹還真是非同一般啊。
慕祐景早在之前九思班里就見識過了岑隱對端木緋的親和,此刻面上平靜無波,想著:看來自己以后對這位端木四姑娘還要更客氣些才行。
對于這兩個皇子怎么想,端木緋不在意,岑隱更不會在意,兩人只顧著看比賽、論比賽。
大多數時候都是端木緋說,岑隱聽。
“接下來慕華庭應該會把皮鞠傳給馮公子了。”
“我看馮公子腳下的技術一般,這皮鞠怕是保不住多久…”
“漂亮!攸表哥這鏟球的技術真是厲害,他過了前面這人后,應該就把皮鞠會傳給君世子和封公子吧。”
“快看,姐姐要進球了!”
起初,一旁的慕祐景和慕祐昌只當端木緋是小姑娘家家隨便說說,可是聽著聽著,神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這場上的局勢居然都被這位端木四姑娘說得七七八八,就仿佛她能看到幾息以后的將來似的,這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古怪。
慕祐景眸光閃了閃,無論如何,只要岑隱在意這個義妹,對他而言,端木緋就有價值。
慕祐景放下手里的茶盅,笑著看向了端木緋,贊道:“端木四姑娘小小年紀,竟然如此精通蹴鞠。”
他本就長相俊逸,笑起來猶如清風朗月,讓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三皇子殿下過獎了。我才剛開始學蹴鞠呢,只會踢著滾幾下而已,也就是前兩天看了會兒姐姐他們練習蹴鞠,才略通了幾分。”
她說得是大實話,但是聽在別人耳里,卻無法判斷她是不是在過分謙虛,瞧她方才那侃侃而談的樣子,實在是不像啊。
對于端木緋的手腳有多不協調,岑隱最清楚不過,笑得眼睛微微瞇了瞇。
慕祐景也不在意端木緋說得是真是假,順著她的話又道:“蹴鞠不難學,本宮看令姐就玩得極好,相信只要令姐稍加提點,姑娘就能學會的。”
端木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姐姐和封公子都說了會教我的。”
聽到端木緋提起封炎,慕祐景嘴角微僵,楚青語也是亦然,剛端起的茶盅僵在了半空中。
這時,球場上又響起一陣歡呼,正好打斷了這尷尬的沉寂,慕祐景做出專心看比賽的樣子。
慕祐昌瞥了慕祐景一眼,優雅地端起了一旁的青花瓷茶盅,淺呷了一口熱茶,用茶盅掩飾他微微翹起的嘴角。
他知道慕祐景如此折腰逢迎一個小姑娘不過是為了討好岑隱罷了,可惜啊,他不過是自討沒趣罷了。
慕祐昌不動聲色地對著身旁的楚青語使著眼色,想讓她去和端木緋搭話,然而,楚青語眼簾半垂地看著手里的茶盅,眼神有些恍惚。
楚青語的心情很是煩躁,一會兒想封炎,一會兒想端木緋,一會兒又想岑隱。
她早知岑隱待端木緋不錯,這也是她決定放棄岑隱去拉攏耿海的原因之一,然后伺機雪中送炭,讓耿海領了慕祐昌的好。
偏偏耿海不爭氣,她不得不再考慮岑隱。
更麻煩的就是端木緋,這個前世沒有的程咬金。端木緋搶走了封炎,而她偏偏還是端木紜的妹妹…不管前世,岑隱和封炎達成了什么樣的利益交換,現在,有端木緋在,岑隱被封炎拉攏的可能性只會更大。
自己和慕祐昌想要拉攏岑隱,恐怕是沒那么容易。
這其中關鍵是端木緋。
只要沒有了端木緋,那么封炎和岑隱之間自然而然就少了一條紐帶,那么…
“砰砰!”
楚青語的心跳加快,眼底閃過一抹狠厲,其中又隱約燃著一絲希望的火花。
“咚!”
球場上傳來的一陣響亮的鼓聲,代表著上半場比賽結束了,五比二,紅隊還是遙遙領先。
端木緋略顯激動地站起身來,身子撞到了身后的圈椅發出輕微的咯噔聲。
“岑公子,我去找姐姐了。”端木緋對著岑隱福了福,就步履輕快地跑出了帷棚,綠蘿趕忙追上去。
“姐姐,舞陽姐姐,涵星表姐…”
端木緋就像是一只碧綠的彩蝶般朝剛下場的端木紜、舞陽他們飛撲過去。
岑隱看著那幾個說說笑笑的姑娘家,薄唇緊抿,噙著一抹淡淡的笑,狹長的眸子變得異常深邃。
他忽然站起身來,撫了撫袖子,漫不經心地拱了拱手,“本座還有公務,先告辭了。”
“岑督主慢走。”
慕祐昌和慕祐景都急忙起身相送。
岑隱不緊不慢地走出了帷棚,隨行的內侍連忙替他披上了一件玄色披風。
又有另一個內侍眼明手快地替岑隱牽來了他的馬,岑隱一手拉住馬繩,翻身了上馬,身后傳來少女熟悉的聲音:
“岑公子。”
端木紜大步流星地走向馬上的岑隱,步伐矯健。
她剛剛打了半場比賽,額角還有些許汗滴,浸濕了鬢角,膚光勝雪的臉頰上泛著芙蓉花瓣的紅暈,讓她看來神采煥發,嬌艷欲滴。
端木紜走到距離岑隱三四步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仰首看著馬上的岑隱。
她當然看到了岑隱身上的那件披風,披風上的那頭白鷹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繡上去的,連繡樣也是她親手畫的,她再熟悉不過了。
端木紜的目光在披風上的白鷹上流連了一番,笑了,笑容明艷。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樣,這件披風很適合岑公子。
“端木大姑娘,”岑隱看著端木紜,想告辭,可是話出口時就變成了,“你的蹴鞠玩得很好。”
端木紜笑得更燦爛了,“我的蹴鞠是我爹爹在世時教我的,岑公子,有機會我們切磋一下?”
“會有機會的…”
岑隱被她感染了笑意,低笑道,他拉著馬繩調轉了方向,策馬離去。
端木紜看著岑隱離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了半步,又道:“岑公子,一會兒我讓人把彩頭給你送去。”
她心情明朗,顯得既活潑又自信,意思是,他們這隊是不會輸的。
岑隱怔了怔,眸底掠過一道極為熾熱的光芒,只吐出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好。”
他的嘴角壓抑不住地翹起,身子微微前傾,胯下的馬兒立刻就撒開蹄子朝前奔馳而去。
草長鶯飛,風和日麗。
端木紜站在原地,含笑地目送岑隱策馬遠去。
她在看岑隱,也有人在悄悄地看著她。
當端木紜轉身的那一瞬,楚青語立刻就撇開了視線,眼睫如那撲火的飛蛾般顫動不已。
端木紜又朝端木緋、封炎他們走了過去,臉上帶著明媚如驕陽的笑意,連帶步履也變得輕快。
還沒走近,她就聽到妹妹正一本正經地對著涵星、君然他們訓話:
“涵星表姐,你的特點是靈巧,千萬別和人硬碰硬。”
“君世子,你別老是逗弄別人,小心人家惱羞成怒,該傳球時就趕緊傳…”
“還有,大家由攻轉守的速度太慢,所以才會猝不及防地讓藍隊進了第二球。”
端木緋認真地講解分析點評,封炎在一旁全神貫注地聆聽著,頻頻點頭,心里覺得自家的蓁蓁可真是能干。
舞陽和涵星一邊喝著溫茶水,一邊調整著急促的呼吸,胸膛還在劇烈地起伏著,姐妹倆還沒緩過勁來,宮女在一旁仔細地替自家主子擦汗。
相比封炎、君然和李廷攸都是進過軍營又上過戰場的,涵星、舞陽等幾個姑娘家的體力多少還是差了那么點。
端木緋一口氣說了一通話,覺得有些口干,她還沒說話,一杯茶已經遞到了她手邊,她下意識地接過了,本來還以為是綠蘿,卻對上了一雙明亮的鳳眼。
封炎殷勤討好地說道:“這是溫茶水,不燙的。”
茶杯觸手溫熱,端木緋對他笑了笑,咕嚕咕嚕地飲了大半杯茶,才覺得舒暢了。
她看到端木紜回來了,就順手把茶杯遞還給了封炎,過去挽住端木紜的胳膊,拉著她在一旁坐下,噓寒問暖。
封炎拿著手里的空茶杯,勾唇笑了,笑得傻乎乎的。真好,蓁蓁與自己一點也不見外。
君然看到了這一幕,默默地扶額,覺得阿炎對上端木家的團子時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他忍不住朝身旁的慕瑾凡看去,想與他交換一個眼神,然而,慕瑾凡卻是一臉木然地看著他,跟著把手里的水囊遞給了他。
君然嘴角抽了一下,覺得這個慕瑾凡真是太“木”了。
慕瑾凡見君然一動不動,聳聳肩,又把水囊拿了回去,仰首灌著茶水。
上下半場之間可以休息兩盞茶功夫。
這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等場邊的一個沙漏停下來,又是一聲擊鼓聲響起,也就意味著下半場比賽開始了。
“咚!”
紅藍兩隊的隊員再次登場,下半場,這些公子姑娘多是難掩疲憊之色。
黑色的皮鞠很快被人一腳踢出,高高地飛翔在綠蔭場上,落下又飛起…
岑隱都走了,端木緋自然也就沒再去那個藍色帷棚,去了另一邊和丹桂、云華她們所在一個青色帷棚小坐。
帷棚中坐了八九個姑娘,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一邊觀賽,一邊說話。
端木緋的到來讓這里變得熱鬧了不少,那些個內侍們不時地進進出出,殷勤地拿來各式各樣的吃食,牛奶茯苓霜、棗泥山藥糕、瓜子松仁、如意糕、桑椹、櫻桃…擺得滿滿的一桌,連帶其他姑娘也沾光,吃得停不下嘴。
丹桂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說道:“云華姐姐,我看這場比賽勝負已定,現在就看最后會各進幾球了。怎么樣?我們要不要猜猜?”
云華被丹桂勾起了興致,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其他姑娘家也是紛紛附和,反正她們只是觀賽,閑著無事,正好自己找點樂子玩玩。
一旁的章若菱見機會來了,笑容滿面地對著云華和丹桂提議道:“郡主,縣主,不如我們先自己在紙上寫下來,由宮女統一收著,等下半場比賽結束了,再揭曉,二位覺得如何?”
云華和丹桂還沒說話,剛咽下嘴里的如意糕的端木緋已經接口道:“章大姑娘這個主意不錯…”
端木緋這句話才出口,就有一個中年內侍連忙吩咐一個小內侍去備筆墨,幾個內侍又是一陣忙忙碌碌,取來了好幾副筆墨硯,接著磨墨鋪紙。
幾個姑娘紛紛起身,走到備好好的筆墨前,其中也包括端木緋,她朝球場看了一眼,略一沉吟,就提筆在一張絹紙上寫了兩個數字,接著落款。
她也沒吹干墨跡,就把那張絹紙折了起來,投進了某個竹籃中,然后又回到了長桌旁,只是這一次,她故意坐到了章若菱的身旁,似是不經意地問道:“章大姑娘,我聽說你要馬上要回老家?”
章若菱怔了怔,想著前幾日章嵐剛去過端木家,端木緋到底是聽誰說的,不言而喻。
她不想理睬端木緋,正想含糊地蒙混過去,就見丹桂也回來了,在端木緋的另一邊坐下,順口道:“章家的老家是在淮北吧。我還沒去過淮北呢。”
“聽說淮北相山風光秀麗,素有‘相靈疊翠’的美譽,山中有顯通寺三面環山,環境幽美,數百年來有不少文人墨客在那里留下的筆墨都制成了碑刻。”云華接口道。
章若菱雖然一點也不想說淮北,但是云華和丹桂都提起了,也不好意思不吭聲,笑著道:“顯通寺確實風光秀美,春賞牡丹,秋賞菊,而且還靈驗得很,有機會郡主和縣主一定要去走走。”
端木緋看著章若菱,不動聲色地從桌子下方拉了拉丹桂的袖子。
丹桂眨了眨眼,雖然不懂端木緋的意思,但還是機靈地又接了一句:“章大姑娘,我聽緋妹妹剛才說你馬上要回淮北老家,那有機會,我去了淮北,可要請姑娘做東了。”
章若菱的笑容微僵,道:“是端木四姑娘誤會了,回老家的是我爹爹和兩位兄長,我還要在京中留一段時日。”她說得有些含糊不清。
“章大姑娘留在京城也好,還可以與令妹做做伴。”端木緋看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她說得“令妹”指的自然是章嵐。
章若菱長翹濃密的眼睫輕輕地扇動了幾下,應了一聲,端起茶,避開了端木緋的視線。
端木緋也沒再與章若菱多說,反正她要驗證的也差不多了。
她之前就覺得章若菱出痘的時機太巧了,現在看來果然不是巧合,章若菱是故意的。
章文軒不可能為了這個女兒影響他的行程,所以章若菱就替她自己制造了一個走不了的理由,一旦章文軒父子幾個離開了,她就能順理成章地賴在京城了。
章文澈和楚氏畢竟是隔房的長輩,也不能強行把章若菱送回淮北去。
想著之前露華閣和今日章若菱的種種表現,端木緋大致可以推斷出,章若菱想留在京城,想要結識權貴人家的貴女們…
對于章若菱的這些小心思,端木緋并不是特別在意,她在意的是——
既然章若菱出痘不是巧合,那章嵐呢?!
章嵐恰在這個時機出痘,是巧合嗎?!
“咚!”
前方的球場上,皮鞠重重地撞擊在了球門的木樁上,皮鞠反彈著又朝反方向飛了出去,那球門的木樁來回地簌簌顫動著。
端木緋和帷棚中的其他姑娘們也都被這一幕所吸引,連那幾個正在后面的另一張大案前猜比分的姑娘也聞聲轉過頭來,再也沒人提淮北。
章若菱暗暗地松了口氣,默默地抿著茶水。
姑娘們又興沖沖地看起比賽來,為著球場上的變化心情起伏。
球場如戰場,瞬息萬變,可能前一刻,某一隊一馬當先,勢如破竹,下一刻,形勢又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比如這會兒,藍隊忽然氣勢如虹地連進了兩球,把比分拉近了不少。
錦繡縣主的支持者掌聲不斷,端木緋還是氣定神閑,近乎無聲地嘀咕了一句:“強弩之末,不能入魯縞;沖風之衰,不能起毛羽。”
丹桂隱約聽到端木緋說了什么,正想問,就見一個翠衣姑娘步履匆匆地走進帷棚中,丹桂立刻認出了對方,喚道:“芳菲,你怎么才來啊,比賽都快結束了。”
那個被稱為芳菲的姑娘呼吸急促,她調整了下呼吸,才解釋道:“縣主,我今天出城后,在路上偶遇了宣武侯府的表姑娘,她的馬車壞了,我就送了她一程…”
宣武侯府的表姑娘?!周圍靜了一靜,在場的姑娘都想到了什么,云華隨口問道:“你說的可是那位季家姑娘?”
芳菲應了一聲,在云華身旁坐下了,接過宮女遞來的溫茶水。
一個青衣姑娘意味深長地撇了撇嘴,道:“這姑娘家外出的馬車說壞就壞,分明就是下人不上心!”
季蘭舟寄居宣武侯府,安排馬車的當然是宣武侯府的下人。
這個道理在場的姑娘們都想得明白,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再聯想露華閣中王婉如和季蘭舟的那場鬧劇,不少姑娘的神色都變得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