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些朝臣們不太敢違背岑隱的意思,但是為臣者自小受的是儒家熏陶,對于他們而言,大盛江山的血脈不能亂。
若是讓封炎一個身上也許根本就沒有慕氏血脈之人入玉牃,甚至于將來登上天子之位,那可謂顛倒乾坤,亂了法度。
就在這種古怪的氣氛中,眾人穿過太廟的三重圍墻,來到了太廟的前殿。
殿宇上的黃色琉璃瓦還是那般明亮通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里地建筑、布局十分講究,自然而然就形成一種莊嚴的氣氛。
照理說,眾臣應該都要在前殿前跪下,可是跪下的人卻只有十之四五,還有一半人都站在那里,似有遲疑,神情怔怔地望著殿內的木制金漆神座,神座上放著歷代皇帝和皇后的牌位,太祖、太宗、英宗…前年初也添上了崇明帝的牌位。
他們的目光都凝視著崇明帝的牌位,心里都有著相同的疑惑。
封炎他真的是崇明帝之子嗎?!
主持今日儀式的光祿寺卿滿頭大汗,光祿寺卿也不過從三品,在場的人大部分的品級都比他高,他在這些人面前可沒什么威儀。
再說了,往日里涉及到太廟的各種儀式,都是有皇帝參與的,皇帝在,又有誰敢在太廟做任何出格的事,光祿寺卿每年主持的各種儀式加起來沒百也有五六十,可還從來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局面。
光祿寺卿只覺得背后的中衣都濕透了,不知道是否該去請示岑隱和封炎,又怕這兩人覺得自己無用。
混在人群中的江德深與廖御史不動神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里暗暗得意:成了!他們謀劃了那么多日,步步鋪墊,為的就是這一刻。
就在這時,著一品國公服的老者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在或跪或站的眾臣之間顯得鶴立雞群,不少人的目光都轉兒被他吸引了過去。
眾人自然都認得宣國公,光祿寺卿暗暗地松了半口氣,心道:莫非是宣國公打算勸勸他們?
楚老太爺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走到了最前面,站在封炎、岑隱和安平的身旁,即便他還沒說任何一句話,他的神情與姿態已經無聲地宣示了某件事——
他依舊站在封炎這邊!
楚老太爺一邊從袖中掏出一份卷軸,一邊道:“當年崇明帝仙去前留下了遺詔。”
恍如天際響起一道轟雷般,無論是站著的還是跪著的朝臣們都驚得目瞪口呆,腦子一片空白,跟著便是嘩然。
楚老太爺既然在這個時候說起遺詔,那么很顯然,這道遺詔必然關乎封炎的身世。
在場的眾臣神情各異,有的震驚,有的狐疑,有的喜出望外,有的難以置信…
當年今上逼宮之事發生得十分突然,說是迅如雷霆之勢也不為過,誰也沒想到崇明帝竟然還有機會留下遺詔。
難免也有人心生質疑,暗暗地懷疑宣國公手里的這封遺詔會是真的嗎?
楚老太爺自然知道大部分人在想些什么,氣定神閑地繼續道:“崇明帝的遺詔一式兩份,一份在安平長公主殿下那里,另一份就是本公手上這一份,為的就是擔心有朝一日有人會質疑封炎的身份。”
楚老太爺的心中其實沒有表面那么平靜,這封遺詔他小心翼翼地藏了快十九年。
也為此,在逼宮事變后,楚家接受了當今的招攬,留在了這朝堂上。
他說話的同時,安平也從寬袖中拿出了另一份遺詔。
又有兩個內侍機靈地搬來了一張紅木大案,這兩份遺詔就被人小心翼翼地展開,并排平鋪在了這張大案上。
兩份遺詔寫的是同樣的內容,但是在兩份遺詔的中間蓋有崇明帝的玉璽和私印,兩個鮮紅的朱砂印記在這兩道遺詔各留下一半,當兩者合并在一起時,才能看到完整的印記。
端木憲第一個上前,緊接著,其他的朝臣、勛貴以及宗室王爺們也都紛紛地朝著那張紅木大案圍了過去,里三層外三層,江德深奮力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今日能出現在這里的都是朝中重臣,其中至少有五六成的人經歷過崇明帝的時期,見過他的御筆,也見過玉璽和他的私印。
那入目的筆跡已經讓不少人一驚,筆力雄強遒勁,結構端莊凝練,氣勢莊嚴渾厚,行筆到最后也掩不住其中的焦急,筆跡略略地潦草起來,顯然是匆匆地手書而成。
這確實是崇明帝的筆跡。
至于崇明帝和玉璽和私印,想要比對也不難,光是這太廟中就存有當初崇明帝來此祭祀祖先時留下的祭文。
太常寺卿立刻命人去取。
江德深已經注意不到周圍的動靜,耳邊嗡嗡作響,目光發直地瞪著大案上的那兩道遺詔,腦力混亂得無法思考。
他也識得崇明帝的筆跡,幾乎有八九成的把握,這確實是崇明帝親筆所書。
那么封炎的身份也就毋庸置疑,板上釘釘了。
也不等祭文取來,在場的臣子們就一個接著一個主動地跪了下去,跪在了前殿前方。
崇明帝已經不是偽帝了,所以他留下的遺詔那就是不可違抗的天子御筆。
沒一會兒,所有的臣子都矮了一截,跪在了地上,也包括心不甘情不愿的江德深和廖御史等三皇子黨。
楚老太爺掃視著跪在地上的朝臣們,再次拿起了他保留了多年的那旨遺詔,開始宣讀。
所有人俯首聆聽。
遺詔寫得匆忙,因此崇明帝也沒有贅言,只簡單地說他在位三年,終日孜孜,效仿先祖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無愧于心,即便到了地下,也能坦然面對列祖列宗。他自知十死無生,把皇兒托付于皇妹安平養在膝下,宣國公為證,并留下兩份遺詔為憑。
當楚老太爺念完最后的“崇明三年九月初九”,所有人都磕頭拜伏,直呼萬歲。
楚老太爺足足將這道遺詔念了兩遍,一遍是對著前殿前的群臣,另一遍則是他出了太廟,念了跪在外面的大儒、學子與百姓們聽。
太廟外很快就響起了震天的呼喊聲,似乎有數以千計的人在齊聲呼喊著萬歲,似乎連天空都隨之震動了一下。
此刻太廟內已是一片肅靜莊重的氣氛。
所有的大臣都還默默地跪在原處,一動不動,卻是心思各異。
即便是端木憲一開始曾經為封炎感到擔心過,此刻精明如他也回過神來了,心知安平和封炎母子是故意的,故意放任流言在京中擴散,故意不做任何辯駁,故意不提崇明帝的遺詔,為的就是這一刻。
高,這一招實在是高!
之前的質疑有多深,那么相對地,此刻外面這些人就有多心服口服。
今日不僅有在場的這些臣子們為見證,還有外面的這些大儒、普通百姓作為遺詔的見證人,從此以后再也沒人敢質疑封炎的身世了。
太常寺卿只覺得自己的心一起一伏地上下了好幾回,簡直快得心疾了,現在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他清清嗓子,命人吹走祭樂,接下來就是由封炎、安平、禮親王等一眾皇室中人進前殿跪拜祖先,然后再正式為封炎改名,以“慕炎”之名加入玉牒中,以崇明帝后皇嫡長子的身份…
慕、炎。
跪在一個蒲團上的慕炎在心里默默地念著自己的名字,他以后就是慕炎了。
皇家這一輩是“景”字輩,他本不該名“炎”,可是他喜歡這個名字,安平皇姑母給他取的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
所以,當禮親王問他要不要改名時,他說了“不”。
他是阿炎。
慕炎鄭重地對著前方的崇明帝后的牌位磕了頭,他不僅僅是他們的兒子,他更是阿炎,他以這個名字長大,這個名字成就了現在的他。
就跪在他右后方的安平深深地凝視著他的背影,紅艷的唇角微微地翹了起來,心里既高興,又欣慰,還有深深的慨嘆:這么多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皇兄,皇嫂,你們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
阿炎他很好很好,很快,你們就會有兒媳,然后阿炎會有自己的孩子,他會更好!
安平在心里默默地對著牌位上的崇明帝后說著話,眼眶中傳來一陣酸澀,眼前隱約浮起一層淡淡的水霧。
前殿內外的氣氛越來越莊重,除了太常寺卿偶爾發出聲音主導儀式的進程,殿內殿外的其他人皆是默不作聲,周圍靜得落針可聞。
相比下,太廟外則是炸開了鍋,越來越熱鬧喧嘩。
那些聚集在太廟外的文人、學子以及百姓們都沒有離去,甚至于還有更多的人聞訊而來,把這里圍得一片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無論是彼此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人,或是那些身份天差地別、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此時都找到了共同的話題,怎么都能搭上幾句話。
有人說自己有先見之明,有人夸安平長公主和宣國公忠義,就跟那《貍貓換太子》里的八賢王似的,也有人吹噓自己當年可是見過崇明帝的。
“我還記得崇明帝那是身長八尺,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眸似電光,就像那天上的神仙下凡似的!遠遠望去,崇明帝站在人群里,就是鶴立雞群!”一個老婦煞有其事地說道。
“你見過人算什么?以前崇明帝后在世時,時常出宮微服私訪,還來我家的鋪子吃過餛飩呢!”另一個穿著青色短打的中年人大言不慚地吹噓道,“后來我爹就給我家鋪子改了名,叫‘龍涎記’。”
“你原來是龍涎記的老板啊,你家的餛飩確實是一絕。”又有一個年輕人湊過來搭話,“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這位慕公子肯定也似崇明帝般英明神武。”
“那是!”中年人連連點頭道,目露異彩,“慕公子既然能打下南懷,那肯定是不一般,我看就是紫微星下凡!”
“定是上天看不慣朝綱錯亂,讓紫微星下凡才好撥亂反正呢!”
“那是那是!”
百姓們越說越夸張,越說越熱鬧,一個個口沫橫飛。
這些對話自然也傳入周圍那些文人學子的耳中,他們自是對這種無知粗俗的言語不屑一顧,形成他們自己的一個圈子,引經據典地說著崇明帝當年的種種功績。
比如開海禁,比如崇明帝曾在東北三州試行“均戶稅、衡物價”的新政,比如崇明帝在位期間平了西南內亂等等,把他夸得猶如千古一帝。
說著說著,話題就從崇明帝轉到今上這些年的劣跡斑斑上,再轉到今上龍體堪憂,最后又說到了關乎新帝的話題。
“…將來要是新帝登基,是不是會開恩科?”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令得周圍的學子們霎時陷入一片寂靜,眸子里卻是閃著異彩,一個個心潮澎湃。
一道道灼熱的目光都望向了太廟的正門。
太廟的正門敞開著,眾臣們簇擁著慕炎朝這邊走了過來,一種莊嚴的氣氛彌漫在一行人之間。
誰也不確定到底是哪個人或者哪幾個人先下跪,總之,周圍的百姓、學子們都一個個地再次跪了下去,神色間皆是帶著一種恭敬與虔誠的感覺。
慕炎很快出了太廟正門,自然也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這些人的,當他的目光輕飄飄地在那些文人學子的綸巾直裰上掃過時,突然心念一動,想起了一件事。
慕炎又朝那些學子們走近了一些,笑吟吟地朗聲道:“免禮。大家都起來吧,別跪著。”
慕炎長得一副占便宜的好皮相,猶如之前某人說得“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他狂傲時足以把人氣得內傷,但是當他有意與人套近乎,也可以輕易地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很容易與人打成一團。
跪地的某些百姓還有些誠惶誠恐,沒敢起身,那些學子們終究要比那些普通百姓的膽子要大些,也見過些世面,拘謹地站起了身。
為首的一個青衣學子還大著膽子對著慕炎作揖行了禮:“謝攝政王。”
慕炎隨口與對方搭話:“聽你的口音,莫非是湘州人?”
“正是。”青衣學子有幾分受寵若驚,跟著又露出些許慚愧,“小生前科落第,留在京中繼續讀書,如今在青山書院就讀。”
慕炎朝青衣學子身旁的幾個學子也掃了一圈,“這幾位可是你的同窗?”
那些學子們此刻也反應了過來,紛紛應和,更有人借此自我介紹起來,想在慕炎跟前露臉。
這些學子中有青山書院的,也有其他書院的,還有國子監的,有舉子,也有人秀才與童生,更有屢試不第的。
慕炎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含笑以對。
后方的群臣也都沒有離開,全都望著慕炎,大部分人都覺得慕炎應該是迫不及待地要開始收買人心了。
有人暗嘆他心急,有人覺得他如此有帝王之風,更多的人是在暗暗地看著岑隱的臉色,想看看他對此有什么反應。
慕炎對于那些揣測的目光渾不在意,他與這些學子寒暄幾句后,就開始不動聲色地進入正題:“你們對于懷州怎么看?”
那青衣學子立刻就答道:“南懷北臨南境滇州,兩面環海,境內多沼澤瘴氣,地貧人少…”
他的用詞都是干巴巴的,一聽就是照書上說的。
慕炎對此倒是頗為滿意,懷州如今算是大盛的一份子,這個書生好歹也知道去書上看看關于懷州的事,至少不是那種只讀圣賢書的書呆子。
慕炎看著這些學子,再問:“那你們對懷州的百姓怎么看?”
這一次,答的人不少:
“南懷人喜食生食,茹毛飲血。”
“夫懷,夷也。”
“南懷人自認非夷。三十年前,曾有南懷使臣來京,拒絕入住四夷館。”
慕炎始終眉眼含笑,道:“懷人在南懷建立前,只有懷語,而沒有文字,還是一百二十年前的一位懷王借鑒鄰國吳國的文字創造了文字,懷文只供貴族使用,普通的懷州百姓只會說懷語,卻不識懷文…”
那些學子們都靜了下來,認真地聆聽著,連周圍的幾個大儒學士也都被慕炎的這番話吸引了注意力。
慕炎接著道:“如今懷州既是大盛的一份子,自是不同以往,當在懷州推廣漢文,以孔孟之道徐徐教化懷州百姓,令其感化、歸順。”
眾人都聽明白了慕炎的意思,他是打算派人前往懷州教化懷州百姓,用漢文一步步地培養懷州百姓的歸屬感。
一些大儒學士若有所動,以孔孟之道教化蠻夷,猶如當年孔圣人帶領部分弟子周游列國十三年,四處講學,乃是一大佳話美談,甚至于足以名留青史。
那些學子們面面相看,神情復雜多了,雖然多是贊同慕炎的想法,但是若讓他們親往數千里之外的懷州,卻也不得不遲疑,科舉關乎他們的前程,不可輕慢,去懷州這么一個異域他鄉的蠻荒之地,恐怕會耽誤他們科考。
有了岑隱之前的提醒,慕炎一看就知道這些學子們心里的顧忌,氣定神閑地又道:“吏部每年都會對官員政績進行考評,稱之為考績,決定官員的升貶。科舉只考四書五經,可是會讀書卻不代表會為官,科舉也該加入‘考績’這一項才是。”
慕炎這番話說得沒頭沒尾,似乎前后不搭,但是,那些學子皆是眼睛一亮,聽出了慕炎的語外之音,他是想把考生們去懷州當夫子的考績作為將來他們參加會試時的一項優勢。
這類的事也并非是首創,如前朝的皇帝為了籠絡重臣,就曾公開采取一些照顧官宦子弟的科舉措施,比如,現任京官三品以上以及外任官員布政使、按察使以上,武官提督、總兵以上,他們的子孫參加鄉試時稱為“官生”,提前錄取。
那些學子們想著都有些心動。
教化本就是好事,若然還能與功名有益,那么可謂名利雙收,也許會是他們通往官場的一條捷徑。
幾個學子們彼此交換著眼神,眼眸都越來越亮。
后方的朝臣們同樣也聽明白了,神情變得十分古怪,若非是場合不對,這些朝臣們恐怕已經要爭執起來了。
這時,一個藍衣學子被同窗們推了出來,試探地看著慕炎道:“攝政王,科舉變革事關重大,非一日之功,一人之言。”
尤其科舉關于大江南北那么多學子的前程,更是如此。
慕炎還是那副胸有溝壑的樣子,朗聲道:“過幾日,自會出具體的細則,公告天下。”
不少文臣皆是皺眉,面露不滿之色,起初以為慕炎是要籠絡讀書人,沒想到他竟然把心思動到科舉上去了,這未免也太過草率了。
而且,也太過功利了。
功名怎么能與“教化”掛鉤呢!大家都是寒窗苦讀十載,甚至是幾十載,只為一朝金榜題名時,光宗耀祖,為民請命。如果只是去南懷教教書就能得到優待,那也太不公平,太過兒戲了!
這個慕炎自以為是攝政王,屁股還沒坐熱,就自作主張,胡亂行事,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少朝臣們都忍不住朝岑隱和幾位內閣閣老望去。
岑隱始終是面帶微笑,連眉毛也不曾抬一下,那種云淡風輕的姿態讓人看不出端倪,而端木憲、游君集等人則是難掩驚訝,三三兩兩地交換著眼神。
朝臣們大都心里有數了,慕炎十有八九是自作主張,顯然沒和內閣商量過,也許他也只是一時起意。
眾臣皆是神情微妙,卻是無人出聲。
原本萎靡不振的江德深又振作了起來,心中暗道:岑隱與慕炎早有了嫌隙,慕炎這次又自作主張,岑隱會怎么想?
慕炎還是太急了,有了兵權還不夠,還想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拉攏士林,岑隱能容得下他嗎?!
不僅如此,恐怕某些守舊派的文官也不能接受這種變革。
自古以來,任何危害到朝臣利益的變革都會在朝堂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因此變革派大多沒什么好下場。
如果慕炎在文官們的強勢下退讓了,那么他今天允諾這些讀書人的話就成了笑話,于他的聲名必將造成極大的損傷。
慕炎這一步棋真是大錯特錯!江德深想著,心口一片火熱,巴不得慕炎再大放厥詞一番。
江德深能想到的,大部分的朝臣們也能想到,于是,周圍的氣氛更微妙了。
眾臣皆是心知,接下來的朝堂有的熱鬧了。
慕炎似乎完全沒感受到周圍那種古怪的氣氛,沒有再久留。
他的小廝落風牽來了馬,他翻身上馬,就與岑隱、安平等人一道離開了,其他朝臣們要么上馬要么上馬車,也都紛紛離開了。
眾人的目光還是免不了看向了最前方的慕炎。
旭日的陽光柔柔地灑在慕炎的身上,給十八歲的青年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意氣風發。
慕炎與岑隱并肩策馬,兩人默契地交換著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眼神。
這件事并非是慕炎方才一時沖動,隨口提起,是這幾天他和岑隱仔細商量后才做出的決議。
在他們看來,朝廷選官,選的不是那些讀書人對于四書五經如何對答如流,而是對方有沒有才干。
“才干”可不是在一場考試里就能看出來的,所以,不如和實績掛勾,這些在懷州教過學的學子將來一旦錄用,他們會更熟悉懷州的風土民生,長遠來說,把他們派到懷州為官也比其他人更具優勢。
這件事兩人已經商議得七七八八,本來就打算在今日的事了后,過幾天就公布。
不過,之所以在方才宣布卻是慕炎靈機一動,故意在這個場合提起,他想要借著在場的這些學子之口先先口耳相傳一下,也算是投石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