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茜薇想著孕檢的事,便有些迫不及待。(
早起護士給她量體溫,她特意詢問了下她們醫院最好的婦產科大夫是誰。
“要說看得最好的,是陳醫生吧。你問得真巧,今天和明天好像就是她坐診,要掛專家號,外頭可多人找她看了。”護士將知道的說給她聽。
莫茜薇笑著同她道謝,然后將腋下的體溫計給她,護士看了看說是正常范圍,便離開了病房。
不能免俗的,莫茜薇就想掛那個專家的號了。
稍晚點安心藍來了,陪著她去掛了號做檢查。、
人果然很多,孕婦們挺著大小不一的肚子耐心得等待著。
她們穿著孕婦裝,個個孕味十足,有著不一樣的美。
莫茜薇下意識得摸了摸肚皮,想著以后自己變臃腫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排了很長的隊才輪到莫茜薇。
她坐下,安心藍在旁邊站著。
莫茜薇講明自己是第一次來看。
醫生便給她寫病歷,問她姓名。
“莫茜薇。”
醫生筆下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道:“莫這個姓很少見。”
“還是挺多的。”莫茜薇記得讀的時候班上也有同學姓莫,要說少見,封跟料這個姓才算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醫生便沒說什么,問她有沒有病史之類的 莫茜薇垂頭,刻意隱瞞了自己現在患有胃癌的實情。
安心藍低頭只能看到她的頭頂,輕嘆息著搖了搖頭。
醫生說先看看超聲波吧。
莫茜薇便去了。
她躺著,肚皮亮在外頭,醫生往她的肚皮上抹了點滑膩的液體,然后拿機器的探頭在肚子上滑來滑去。
探頭很冰涼,莫茜薇看著陳醫生,忍不住問道:“醫生,怎么樣?”
陳醫生一句話沒說,目光盯著顯示屏,探頭依舊在她的肚皮上移動,半晌,她神情肅穆,問她,“懷孕多久了?”
莫茜薇注意到她的表情后便開始有些惴惴不安,“快兩月了。”
“胚胎過于小了,不排除已經有胎停的跡象了。”
莫茜薇腦袋瞬間嗡嗡作響,她看著她,仿佛不能呼吸,她張了張嘴,“醫生,你說什么。”
“胎停了。”陳醫生惋惜得搖了搖頭,“現在的女人懷個孩子挺難的,環境不好,加上現代快節奏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莫茜薇無法接受,她的手緊緊按在肚皮,喃喃得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
“可能是胚胎質量不好,發育自然就停止了,回頭做個清宮手術吧…莫秀,莫秀!”
醫生沒有叫住往外跑的身影。
安心藍守在外頭,一把扶住跌撞得她,錯愕不已,“怎么了?”
莫茜薇身體在發抖,臉上毫無血色,她說,“我有些冷了,想回去睡覺。”
封子川接到安心藍電話之后,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趕往了醫院。
安心藍在醫院門口等他。
封子川快步往病房走去,劍眉擰在一起似解不開,他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安心藍小跑才能追上他走路的速度,“我去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是她肚里的寶寶已經停止發育了,要盡快進行清宮手術。薇薇可能一時之間沒法接受…”
封子川身形微頓,下一秒,又加快了步伐。
是了病房,莫茜薇是背對著門而躺,她的肩膀微微聳動,瘦弱單薄。
封子川過來,靜默了一下開口,“回過頭來讓我看看。”
莫茜薇沒動。
封子川便動手將她的身體強硬得扳了過來,不出所料,她在哭,淚水已經遮面。
他半跪在上,粗魯得用手將她的眼淚抹去,將她擁在懷里輕輕勸慰,“沒關系,沒關系的,還有下次,下次我們再生個乖寶寶。”
莫茜薇終于哭出了聲來,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服的下擺,心痛得快要死去似的 封子川一直抱著她,一言未發,眼眸里也藏著深深的傷痛。
他是孩子的父親,痛也不會比她少。
可是沒辦法,他想要她好好活下去。
安心藍站在門外聽到莫茜薇的哭聲,也是傷心不已,可是換個念頭想,胎停了也好,是孩子自己沒活下來…總歸這孩子也是不能要的。
她想著,突然有惡心感傳來,她沖到衛生間吐了。
吐完后,她表情陰晴不定,心想,不會是…有了吧。
莫茜薇哭累了才迷迷糊糊得睡過去,臉上爬滿了淚痕,看著憔悴不已。
封子川托著她的頭輕輕放到枕上,再拉過被子來蓋好了,深沉的眸光里寫著別樣的情緒。
他蹲身,趴伏在頭,手指輕輕得在她的臉上摩挲,輕輕地,柔柔地。
她似在做美夢,像是躺在云端,有光照在身上,很柔軟很溫柔。
封子川一直蹲伏著,用掌心的溫度幫她溫暖冰冷的肌膚,沒有舍得離開半步。
安心藍許久之后才回來,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輕推門進來,站在封子川身后,將自己的事暫且擱一邊了,開口問他,“你打算怎么辦。”
封子川沒有回頭,視線專注得盯著莫茜薇那張蒼白的臉,語氣平淡得道:“醫生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安心藍嘆息,特別糾結,說起來這孩子也有封子川的份,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也安慰一下他。
她沉默了片刻,猶猶豫豫得開口,“我這個人不會說話,更不會安慰人…總歸這個孩子就是活不下來的,胎停也好,省得你們還造孽了。”
安心藍最近挺信佛的,殺生是不可取的事。
封子川回過頭來,對她笑了笑,“謝謝你。”
安心藍看著他略顯憔悴的笑,心頭沒有控制住顫了下。
別誤會,不是心動,是他真的帥得天怒人怨,怪不得那時候莫茜薇為他要死要活 她低頭,慶幸自己并不是什么外貌協會的人。
她站了一會便走了,沒忍心打攪他們了。
封子川垂眸想起安心藍的話…造孽,是的,整件事做下來,也就只能用這兩個字來概括了。
她已經背負太多東西了,封子川心想,這個孽該是他來背負了。
他伸手輕輕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然后低語:“對不起,我只能這么做了…”
莫茜薇不安得動了動,依稀覺得有人在耳朵說什么話,聲音太空洞了,她聽不清楚。
她弓起身來,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封子川聽到了她在夢囈,張著嘴在叫媽媽,然后又有豆大的淚水在滾落 他伸手接著了,淚水落在掌心,滾燙,同樣似在灼著他的心。
中午之后,莫茜薇才醒來,她動了動眼睫毛,眼睛張開又閉上了,她覺得房間里的光線很刺眼。
她虛弱又有點迷糊得開口,“田嬸,把窗簾拉上。”
嘩啦,那邊有人過去窗邊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室內忽得暗了一些下來。
莫茜薇這才睜眼,眼睛里還泛著血絲,她定睛,才看清眼前的是安心藍。
哪有什么田嬸的影子。
她想起來了,田嬸回老家帶孫子去了。她也不在家,她在醫院里。
她睜著眼表現得有些呆滯。
安心藍很擔心她,忙給她倒了水,扶著她半躺起來輕輕說話:“薇薇,先喝口水吧。”
她有些木訥得喝了兩口水,然后虛弱得笑起來說話,“我做了美夢。”
“要是累了就不要說話了。”安心藍覺得她的情況很不對勁。
莫茜薇沒聽她的,依舊要說話,“我夢到我們一家子聚在一起過除夕。外頭下了好大的雪,爸爸就說瑞雪兆豐年。田嬸跟媽媽在做大飯,很豐盛,我穿著新衣服新鞋,跟哥哥在外頭堆雪人,堆得可丑可丑了…”
她眨了眨眼,睫毛微動,眼眶里又凝聚起水光來。
“吃飯的時候,總有女生給哥哥打電話拜年,哥哥說女生真麻煩,我不愛聽,跟他吵起來了。他吵不過我,就拿起拖鞋追著我打,媽媽就把我護在懷里呵斥他…”
有眼淚流下來了,莫茜薇趕緊用手背擦去。
“然后他們給我壓歲錢,跟我說十五歲了,要長大點了,不能再胡鬧瞎鬧了。”
那是她過得最后一個平平和和的年了。
之后,她就遇上了封子川,遇上了一生的劫。
她曲腿坐起來,開始懷念著那時候的小單純小美好。
安心藍也是紅了眼眶,抓過紙巾來給她擦臉,然后深吸了一口氣道:“十五歲你都還有壓歲錢拿真得棒不行了,我十二歲以后,我爸媽就不給了。哦,我還記得那次過年我是在醫院里過的,放鞭炮把手傷了,我是被我爸我媽罵著過完了那個年的。聽了有沒有覺得開心一點?”
莫茜薇笑起來了,她側頭,長發垂落在上,由衷得道:“藍藍,真的很謝謝你。”
“傻瓜,謝什么呀!”安心藍嗔罵了她一聲,伸手揉過她的肩,“真要謝謝我的話,就好好配合治病。你說你多霸道,這些年把我害得也只有你這么一個好朋友了,你要不在了,誰幫我撐腰啊!”
莫茜薇輕輕笑著,蒼白的臉似恢復了一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