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夜鷹和夜梟將皇宮內安頓好,榮昭跟隨著蕭珺玦進了城,沒回彼時的楚王府,直接進了宮。
齊王倒臺,楚王擁有幾百萬的軍隊,朝廷上那些只會阿諛奉承的人沒有一個敢出來說,這不回規矩,反而個個都說正需要楚王來主持大局。
蕭珺玦大刀金馬的坐在朝堂上,甚至戴著佩劍。要知道,皇宮有規定,除了禁衛軍侍衛,任何人不得隨身佩劍。
小皇帝依舊在他的位置上,只是怯懦的連頭都不敢抬。
蕭珺玦的目光在這群大臣身上一一掠過,闊別長歌城九個年頭,朝廷上的人大半他都不熟悉。可見,在歷經蕭瑾瑜,蕭瑀珩兩朝,朝堂也跟著經歷了兩次大清洗。
孝景帝時的那批忠臣良將,死的死,辭官的辭官,在這兩次清洗中,最后都以各自的形勢退出了朝堂。
“不知王爺打算如何處置佞臣蕭瑀珩?”曾經人人拜服的齊王殿下,轉眼間就成了佞臣蕭瑀珩,諷刺的是,還是那群人。
問話的是左相云青山,蕭珺玦認識他,孝景帝時,他曾任吏部尚書,是蕭瑾瑜奪嫡的支持者。待蕭瑾瑜稱帝后,便將他提拔上來,擔任左相。
此人很會左右逢源,所以才在蕭瑾瑜“死”后,很快的巴結上蕭瑀珩,而且還保留了其左相的位置。
此時,他看齊王倒臺,又想巴結著蕭珺玦。
蕭珺玦冷冷的看他一眼,“本王如何處置他,還需向你交代嗎?”他聲音清冷,如臘月時梅花上結下的一層冰渣。
云青山惶恐,忙不迭道:“下官多嘴,下官多嘴,王爺恕罪。”
郭令臣輕蔑的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真是一副奴才相!
他揚起臉,道:“該如何處置,應該由皇上定奪,何時要過問別人。”
郭令臣是小皇帝的太傅,齊王在時,對他多有禮遇,他因此而自滿。因擔著帝師之名,所以常常不把朝中大臣放在眼里。還自詡清高,不愿與那些人同流合污。
即便事到如今,這天下已經被楚王掌控,但因為還有皇帝在,他也沒將蕭珺玦當回事。
“皇上,您說,該如何處置?”他挑釁的眼神往蕭珺玦身上一飄,又轉回來。
小皇帝其實挺可憐的,從他當上這個皇帝之后,就不過是個擺設,以前什么事都有齊王做主,他只要玩就好。而齊王只顧著自己的權勢,也把他當成工具,總得來說,他從沒在他身上體會到父子之情。
雖父子緣分淺薄,但他也明白,有齊王才有他,要是齊王完了,不當皇帝是小,最重要的是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他偷偷的向自己的外公覷看去,外公昨晚叮囑了他許多事,讓他什么事都要順從楚王,這才能保命。
李展培沖著他點點頭,又趕緊低下頭,用衣袖抹掉眼淚。
他心中憐惜這個孩子,稚子無辜,大人的爭奪,卻讓這個孩子參與其中。這都是大人做的孽啊。
李展培雖是齊王的岳父,但并非為非作歹之人,所以到了如今,蕭珺玦并未對他怎么樣。
小皇帝看到外公的指示,低聲道:“一切聽從楚王皇叔處置。”
郭令臣震怒,大喝道:“皇上!”真是沒出息!
意識到自己的口氣重了,他放輕聲音,道:“您是皇帝,這天下之事都得您來決定才是,不可讓別人越俎代庖啊。”
小皇帝真是被嚇怕了,從龍椅上一蹦,鉆到桌子底下,大哭道:“別問我,什么都別問,我不當皇帝,我不當了。”
兩個太監要把他拉出來,可他左躲右躲,三個人鉆到桌子底下一頓拉扯,太監怕傷了他,不敢下手太重,他又因為害怕,拼命反抗。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桌子下面,就看那桌子搖搖晃晃的,不過幾個晃蕩,就一骨碌翻了下來。
小皇帝掙脫開太監,跪著爬到蕭珺玦腳下,拽著他的衣服,哭求道:“楚王叔,你別殺我,你別殺我,我把皇位讓給你,我不做皇帝了。”
郭令臣看他又哭又嚎,還說出這樣的話,更氣,指揮著宮人,“還不將皇上拉起來,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堂堂大周皇帝向一個親王跪地求饒,這簡直就是亂了朝綱。
可楚王身邊,誰敢近身,宮人們圍上去,卻不敢伸手拉小皇帝。
蕭珺玦還真沒有存心要為難一個小孩子,也知道他本來就是無辜,將他扶起來,摸摸他的頭,“皇上,臣怎會做這么大逆不道的事哪?您別怕。本王看皇上是沒睡好,這會兒還夢魘哪,來人,將皇上帶下去,好好休息。”
宮人們松了一口氣,
有楚王發話,忙領著皇上回了寢宮。
郭令臣仍不甘,“楚王,你是以清君側的名義起義,如今佞臣已除,你若是心有大義,也是時候功成身退了吧。”
眾臣皆變臉,這個郭令臣怎么這么擰,如今是什么形勢,他還看不出來嗎?還敢在這和楚王叫板,找死!
相對于他,李展培就聰明多了,適時插嘴道:“皇上年幼,不可身邊無人輔佐,楚王品行無雙,德才兼備,為萬民愛戴,實乃輔佐皇帝之不二人選。”
眾臣皆附和。
郭令臣氣結,“你…你們…”他一一的指著,“趨炎附勢,阿諛奉承,真是一群小人!”
云青山輕哼道:“郭太傅,你為何如此激動?難道我等說的不對嗎?齊王和柳太后都已招出,當年他們合謀殺害先帝,陷害忠良,巧取皇位。說白了,現在皇上這皇位都來的名不正言不順。”他轉臉沖著蕭珺玦獻媚一笑,恭敬拱手,道:“楚王乃是孝景皇帝的嫡長子,名正言順,別說是輔政攝政,依本官看,就是繼承皇位也是理所當然。”
他提袍往地上一跪,叩首道:“微臣諫言,楚王殿下應廢掉齊王之子,繼承大統,以正國本。”
這一呼,響應者眾多。
這一下郭令臣更是氣的要暈倒,他沒想到云青山這么會順桿往上爬。
怒極反笑,他直視著蕭珺玦,道:“楚王當初是以清除皇上身邊的奸佞之臣為由討伐,而今又要廢帝,就不怕天下萬民說楚王是拿著清君側的名義造反嗎?”
云青山狠狠的瞪他。呵斥道:“大膽!”
蕭珺玦對云青山擺擺手,云青山欠著身退到一旁。蕭珺玦道:“本王此次只為清君側,不曾想廢帝,況且先帝遇害一事還在調查中,等是非曲直查清再做定奪即可。”
云青山的馬屁是一個接一個,蕭珺玦的話還未落地,他就能接到,“楚王英明啊,如此也好,待事情查清,正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說完,斜了眼郭令臣。
郭令臣迎上他的目光,啐口道:“馬屁精!”
云青山耳充不聞,也不與他分辯,馬屁精又怎樣,只要能保住腦袋,保住官職,別說是馬屁精,就是馬屁他都當。
蕭珺玦聽他們吵吵鬧鬧一早上,早已不耐煩,“眾大臣還有別的事嗎?沒有事就退朝吧。”
一大臣上前,道:“下官還有話說。”
蕭珺玦眼皮都不抬,“講。”
那人道:“下官以為,做臣子就應該有做臣子的規矩,楚王為臣,即便有功,也不能壞了規矩。這皇宮是給皇上及其后妃太后太妃住的地方,但現在楚王一家卻住在皇宮里,著實不合規矩。”
“就是嘛,藩王的家眷住進宮里來,這像什么話,以前齊王在時,也沒這般啊。”有人議論紛紛,特別是御史臺那幾個人。
他們一天到晚也沒別的事干,就是各種看人不順眼挑理。
但除了他們幾個,旁人都是鴉雀無聲,有人覷看著楚王的神情,有人低著頭事不關己,有的人暗自祈禱千萬別牽連到自己身上。
蕭珺玦慢慢抬起頭,盯著那人,那人脊梁挺直,直視蕭珺玦,面無懼色。
“你是?”蕭珺玦打量他一眼,連眼熟都算不上。
那人倒是不亢不卑,看上去挺有幾分骨氣,道:“下官御史臺中丞賀省身。”
蕭珺玦瞇瞇眼睛,他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瞥了一眼郭令臣,雖然很快,但也捕捉到了。
原來是和郭令臣一伙的,就是要在今天來難為他。
蕭珺玦輕笑一聲,“賀大人說本王一家住在皇宮里不合適,那敢問賀大人,您準備把本王一家安置到哪里?”
賀省身不知道何為,楚王一笑,他到沒了底氣,心中無端生出一絲恐懼。
想了想,道:“楚王京中還有老宅,昔日的楚王府還在。”
“哦,賀大人是想本王剛生產完的王妃和剛出生的孩子住進好多年空蕩,無人打掃修葺,沒有人伺候的老宅?”蕭珺玦一字一頓道:“舊房空置多年,想必是陰暗潮濕,布滿灰塵,賀大人讓本王妻女住進那里——”頓了頓,蕭珺玦的眼神逐漸犀利起來,“賀大人是何居心啊?”
賀省身懾于威嚴,立馬下跪,“下官并非此意,只是因為外臣住進皇宮,實在是有違祖宗家法,所以…所以…”
蕭珺玦盯著他,“所以你就想將本王趕出宮去,最好趕回益州去!”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賀省身此時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怎么就聽從郭太傅的話,向楚王發難哪。糊涂啊,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