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年轉了一圈,半邊臉上滿是血跡,噙著一雙陰沉的眸子掃視一周,大聲喝道:“還有誰不怕死!”
他掄起長戟,士兵紛紛后退躲避,剛才還蠢蠢欲試的人,此時都膽怯不已,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擒賊先擒王,此時什么將軍參將都死了,這些士兵就等于一盤散沙,慌了。
他們執著刀劍,卻不敢往上沖,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慌不已。
蕭珺玦掃視著,揚起聲音,道:“本王知道大家是身不由己,本王不想濫殺無辜,更不愿強人所難。愿意追隨本王可以留下,不愿留下放下刀劍可以離開,本王絕不攔著。”
看著那些士兵一個個猶豫不決,榮曜大嗓門亮起來,“今日奸佞之徒逼到楚王家門口,楚王為保全家性命,不得已反抗。又念及奸臣當道,百姓疾苦,不忍看萬民深陷囹圄,決奉天討伐,清君側,除奸臣。你們中誰若是愿意跟隨楚王,一同討伐奸佞,便放下武器,投靠楚王。”
一人沖出來,對著蕭珺玦喊道:“魯大人說的沒錯,你就是要造反!大伙兒別聽他們的,跟著我,沖進楚王府,誅殺楚王府滿門,等回到京城,齊王一定會論功行賞。”
他一人呼叫,卻無人回應,頓時也停駐不前,不敢妄動,傻傻的東張西望半天,拽著身邊一個小兵,“跟著我沖進去,等回去,我一定稟報齊王,給你讓你加官進爵。”
小兵膽小,期期艾艾,還將劍給扔到地上。
那人雙目一瞠,火焰奪眶而出,一揮刀,要了小兵的命,他怒吼一聲,“廢物,要是大周的士兵都是你這個樣子,何談保家衛國。”
“自己的兄弟都殺,大周更沒有你這樣的士兵。”無故殺人者最后注定被殺,后面一個士兵舉起刀對著這人橫刀砍去,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慢慢轉過頭,指著殺他的人,卻不等說出一句話,就往后倒去。
殺人的士兵對著眾人喊道:“兄弟們,齊王無道,禍國殃民,我們不給他賣命了,跟著我投靠楚王一起造反。”
七七八八幾個人響應,“好,跟著楚王,回京造反。”
“本王并非造反,而是要清除朝中奸佞之臣,正肅朝綱!”歷朝歷代皆是如此,討伐必須出師有名,蕭珺玦不希望等后世在記載此事時自己卻成了亂臣賊子。
他雙臂一擺,寬大的袖子隨風輕揚,氣勢如虹,“如今齊王當道,大周內憂外患不斷,國土寸寸丟失,百姓苦不堪言。增收百姓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高,齊王和柳太后建造的宮殿卻越來越豪華。你們只囿于長歌城一地,如井底之蛙,你們去看一看,揚州的災民現在還沒有家,畢城城外的萬人坑里有多少具尸體,還有你們的家人,在這昏暗無道的政權之下,難道活的暢意自在嗎?”
蕭珺玦往前走幾步,夜鷹擋一擋,怕他有危險,他推開夜鷹,走近士兵,“你們是軍人,身負保家衛國之責,難道你們愿意眼睜睜看著大周衰敗在齊王等奸佞小人之手?如果,你們愿意,愿意看見自己的妻兒父母兄弟慘遭奸臣的迫害,那么就舉起你們的武器攻入本王的王府,帶著本王一家進京交給齊王。”
士兵們一個個低下頭,不再說話,深深陷入沉思中。
站在蕭珺玦身邊的一個士兵,抬抬頭,看看蕭珺玦,一咬牙,將手中的刀扔到地上,“我家大嫂就是被柳太后的弟弟奸殺,我真是妄為人,還未他們賣命,楚王,我愿意跟隨于您,清君側,除奸臣。”
“我也愿意跟隨楚王,討伐奸臣。”
“我也愿意跟隨…”
“我等也愿意…”
看著士兵們一個個放下手中的武器,夜鷹等人露出笑容,齊齊看向蕭珺玦。蕭珺玦微微笑,點了點頭。
當夜,夜梟夜鷹就奉蕭珺玦之命,帶領著這一萬人與益州城的屯兵整編,粗略計算,加上之前招募的軍隊,光益州,就已經有十萬人了。
一夜無眠,榮昭靠在蕭珺玦肩頭,睜著眼睛,不由自主的流淚,眼淚溫熱,流在蕭珺玦肩上,濕乎乎黏膩膩的。
“是要哭到天亮嗎?”蕭珺玦覺得整個肩膀都發洪水了,摟著她,給她擦著淚,“行了,哭一會兒得了,再哭下去,你就要把我淹了。”
榮昭破涕為笑,抿著嘴捶一捶蕭珺玦的胸口,又趴在他胸口,嗚咽哭泣,“人家忍不住嘛,就是忍不住嘛,我等了四年,難道還不能大哭一場嗎?”
“能,只是我心疼。”蕭珺玦捧著她的臉,拭去她的淚,“怎么老是動不動就掉淚?一點都不像你以前的性子。”他細細的看著她的眼睛,嚇唬她,“呀,我看著怎么這眼睛都哭出褶子了?”
榮昭聞言大失驚色,慌張起身要照鏡子,蕭珺玦笑著將她抱住,“傻瓜,我逗你玩哪。”他溫柔的撫摸著榮昭的臉,深情款款,“人早晚會老,皺紋遲早會爬上臉頰,你又何須管他。只是無論你是什么樣子,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榮昭嬌嗔的推開他,略低一低頭,復又瞪起眼,“只是最好的嗎?不應該是最美的嗎?”
蕭珺玦哈哈大笑,抱著她躺到床上,“你永遠都美,不止在我眼中。”
榮昭笑著點一點他的嘴角,“真是越來越會說了。”緊緊摟住蕭珺玦,親親他的臉頰,又慢慢沉靜下來,“接下來,注定不能消停了。其實這一刻,我都有點質疑自己,為了爹,為了榮家,我卻要你去出生入死。珺玦,你覺不覺得我太自私了?”
“今日之事,非因你而起,是形勢所迫。你也看見了,蕭瑀珩讓高興龍和耿精武來,帶走元宵不是目的,他就是要兵伐我。我完全是為了自保,要先下手為強。”
蕭珺玦不想讓榮昭心里有負擔。
榮昭凝著他,“你有沒有想過,今日也是九死一生,外面那么多的兵馬,他們一旦攻進來,不止我們一家,還有顧家,榮家,夜鷹夜梟,甚至在座的人,都逃脫不了。情況如此嚴峻,其實交出元宵,就不會給他們任何的借口。”
“說你傻,你還真是傻。無論什么時候,我都不會讓你們娘三個受到任何傷害,蕭瑀珩想帶走我的兒子,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榮昭急忙捂上他的嘴,“不許說不好聽的話。”她直直的望著他的眼睛,明亮的眸子只綻放她一個人,“我相信,只要有你在,沒有人可以傷害我們。”
派去捉拿楚王的一萬兵力倒戈相向,歸順于楚王,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蕭瑀珩聽到來報,大怒,牽連報信的士兵斬殺。
楚王舉起“清君側,除奸臣”的大旗,討伐檄文傳遍全國。
“吾自受封以來,惟知循分首法,今幼主嗣位,奸佞當道,摧殘百姓,民不聊生,開祖皇帝創業艱難,封建諸子,藩屏天下,傳續無窮,一旦殘滅,皇天后土,實所共鑒,今禍迫予躬,實欲求生,不得已也,義與奸惡不共戴天,必奉行天討,以安社稷,天地神明,昭鑒于心。”
榮曜拿著檄文,朗朗大笑,“這檄文是誰寫的?”
沈傲與顧錦豐互看一眼,沈傲道:“是在下與錦豐兄共同起筆。”
榮曜撫掌,“寫的實在太好,不過我覺得不夠狠,應該加上一句,齊王此等奸臣,人人得而誅之。”
榮昭閱覽一遍,道:“不用,如此,甚好。人人得而誅之,不應出自王爺之口,而應出自萬民的嘴。”
蕭珺玦看著榮昭,淺然一笑,執起她的手,“王妃甚慧。”
檄文中寫不得已,若是加上這一句,被動就變成主動。楚王討伐清君側,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主動,不免讓人覺得是造反。
現在不但是益州,整個巴蜀的城池都插著“楚”的大旗,率先取得了控制權。
出征那一日,榮昭帶著孩子送到城外。
蕭珺玦親率二十萬的軍隊,揮師北上。西北軍沒有動,那是蕭珺玦留著的后手,畢竟現在就調用,還要花費軍費,讓朝廷先養著,等有用的時候再派上用場。而且,可以出其不意。
益州留用五萬人馬,夜鷹和榮昭有全權的指揮權,益州這里也不能掉以輕心,以防有人趁機引起動亂。
臨行,蕭珺玦最放心不下榮昭,穿著一身鎧甲的他在上馬前走向榮昭,在距離一丈的地方停下來。
沒有擁抱,沒有纏綿,因為榮昭對他來說,就像是罌粟,一旦沾染,他就舍不得了。
“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孩子們,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你和孩子們的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榮昭重重點頭,兩個孩子想奔向蕭珺玦,她卻死死拽住,只盯著蕭珺玦的臉龐,那么炙熱,仿佛是要將他的容顏深深刻在眼眶里,嵌入眼球里,“你答應我,平安歸來,我等著你帶我回長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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