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天,一處廢舊的工廠里面,江晚晚正痛苦的捂著耳朵。
“你丫閉嘴!”
“你丫才閉嘴!”
“你丫!”
“你丫!!!”
“砰”的一聲,起火了。
玉石俱焚。
熊熊烈火中,一塊漢白玉和一塊硯臺還在接茬掐架。由于這二位沒有手也沒有腳,只能靠蠻力撞對方,所以一時間,又是火花四起。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一把古琴一邊望著天上的明月一邊感嘆。
青銅器們好像對此已經習以為常,接茬看電視劇,而宋代的那群畫卷嚇得不輕,緊緊的抱住了彼此。
如果有一天,博物館里的古董們都成精了,并且跑到你家來蹭吃蹭喝,還把你這里當月子中心,你會有什么感受?
江晚晚反正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神經了。
江晚晚原本只是博物館紀念品店的一枚小職員來著。月薪2K出頭,湊湊活活的養著自己和自己的貓,誰知道啊,天上就掉了這么大的一個餡餅下來,她竟然“很榮幸”的通靈了!
這一切啊,都怪她那個發小二胖。二胖是個賣佛龕、佛像的二手販子,江湖人稱胖爺。二胖有一次給她捎回來一把檀香,說是請佛用的,保佑她早日嫁個高帥富。結果誰知道店伙計竟然弄錯了,給她把二胖原本要賣個一個貴婦的犀角香帶過來了。
暖水濯我足,剪紙招我魂。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袋,人能與鬼通。
南無阿彌陀佛,點燃之后,晚晚這眼睛就算開光了,看見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在博物館里跑來跑去。
一只蒼白的大手從電視后面伸了出來,淡定的用晚晚做蛋糕時用的玻璃小盆把正打的不可開交的漢白玉和硯臺罩住了。
這倆一下子就懵了。
“要是誰在不老實,我就接著把它丟回展品柜后面去,永遠都別想出來了。”那人的聲音冷而優美,就像是六弦琴發出的聲音。
晚晚一下子就哭出來了,墊高腳尖掐著那人的脖子說:“你丫可算回來了!你丫哪兒去了?!!”
那人俊秀的臉一下子就憋紅了:“松、松、松、撒、撒、撒手!老子可是和氏璧!身份高貴!豈是你這鄉村野婦可…哎呦!”
晚晚從善如流,松開魔爪,又踹了他一腳。
小黑貓在那人腳邊蹭來蹭去,長長的“喵”了一聲。
第二天早上,晚晚頂著倆黑眼圈上班了。
江晚晚最近有一樁煩心事兒,就是她的工作。
她在本市市立博物館的紀念品店上班。她老爸老媽對這份工作萬分滿意,認為女孩子就應該找個清閑的工作,以后好相夫教子。
可惜,她爸她媽卻不知道,這年頭男生找對象不僅要女生溫婉賢惠上得廳堂,下的廚房,還希望女生們自帶高工資貼補家用外帶一起供房養車。
晚晚很想努力,很想逆襲,可是想了一圈,卻發現自己連奮斗的方向都沒有。
博物館的紀念品店隸屬于一個文創公司,店員的工資都是固定的,就算多賣出東西去,也不會有提成。
晚晚刷著手機,看大學同學正在炫耀新入手的愛馬仕,覺得人生也真是一點都不美。
其實她還算運氣好的,碰到了戎芥也就是那個自稱和氏璧玉靈的家伙。戎芥有一處房子,可以讓她以工抵房租。雖然戎芥真的很挑剔,很難搞,但是卻沒有半點市儈的氣息。
事實上這位大哥只會掐著她的脖子吶喊:“想法那么多!你又不肯實踐!有個pi用!你想么昂!——()())&()…()&)()!!!”
呃,好吧,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戎芥一生氣就特別愛罵臟話,人而且聽口音還是湖北那塊某個偏僻村莊的方言。因為她曾經偷偷錄下來一段撥給一個來自武漢的大爺聽過。后來晚晚還特地查了查,原來和氏璧發現的地方就在楚山,也就是現在的湖北省襄陽南漳縣。
這些都不是重點了啦,重點還是晚晚的職業規劃問題。
然而,她苦苦的思索了一上午,發現:所謂理財,要有財可理,所謂相夫教子,要先有個老公,而要談到職業規劃,首先需要有個前進方向吧。就比如人家唐僧師徒四個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去西天取經,也是有個明確的方向的啊!
晚晚郁悶的拿腦袋撞著墻,敢問路在何方?路!不!在!腳!下!
“你這人怎么這樣啊!要不要臉啊!跟你說了!雞蛋一人就一個!”食堂阿姨一把把漏勺搶了過來,在鍋里撈了賣相超差的一個鹵蛋給晚晚。
晚晚的臉都憋紅了。
晚晚她們雖然不是博物館的職工,但是公司當時特地和博物館說了,可以讓她們也在博物館的大食堂吃午飯。
階級,class,是社會生產發展到一定階段,即生產有所發展而又發展不足的產物。
按理說,新中國,紅旗下,是沒有“階級”存在的。可是在食堂管事的主任眼里,人就是三六九等。館長來,打的都是葷菜。而一般員工來,不偏不倚。保衛部的要客氣點,那都是幫彪漢子,萬一不高興了在館外邊僻靜的地方等他可就糟糕了。而合同工和晚晚這樣的根本和博物館權力中心八竿子打不上關系的嘛…
給她們個饅頭就點咸菜就不錯了,要吃好的回家吃去。
晚晚家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是也是爹媽從小寶貝著長大的,哪里有人為了一個雞蛋吼過她?
小姑娘眼圈當時就紅了。
“算了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兒。”后面的同事姐姐趕緊打圓場,輕輕推了晚晚一把。
算了,也只能忍了,晚晚嘟著嘴巴想到。
就在這時,食堂的門“呼”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高級套裝的大美女進來了。
“江晚晚,門口有人等你。”大美女面色不善的說道。晚晚聞言,兩眼放光,顛顛顛就跑出去了。
果然,梧桐樹下站著一個穿得跟熊一樣的年輕人,手里捧著一只粉紅色的小飯盒。
“喏,你的午飯。”戎芥那張好看的臉從厚重的防寒服帽子里面露出來。天太冷了,說句話都吐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