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薩星六十年前的那場末日,在幽靈們的消失中徹底成為了過去,被時間長河毫不留情得沖向遙遠的過去。
幽靈是那場末日僅剩的見證人,或許,正像浚的父母說得那樣,我們的新世界開始了,他們的時間也該繼續往前,去接受他們本有的命運。
最后,一切像烏拉說的那樣,一個世界生,一個世界死。我們新世界的誕生,卻造成了幽靈們的消亡。一切,都是因為藍晶能源,那些星軌。
星軌創造了幽靈,而星軌的離開也帶走了幽靈。
現在,只剩下一個宗本。
浚和我一樣,是因為感應到了幽靈們的消失而突然醒來,宗本自然也感應到了。他們再一次與自己的親人和朋友生死離別。
“你們所說的幽靈其實是一種假性星體…”烏拉坐在一邊,低著頭不敢看我地說,“是星能強化了人體磁場能量,也就是…你們說的靈魂,可以讓他們實體化…但星軌離開了,他們依賴的能源開始減弱,所以…造成了他們的死亡…”
“別說了…”我心痛地轉開臉,這難道不也是我造成的嗎?
我歉疚自責地看向正在接受檢查的浚,他今天過于安靜,靜地讓人不安,讓人擔心。
“可是…他們已經死了,而且…他們早晚會消失的,因為我早晚會帶星軌離開的…”
“我讓你別說了!”我朝烏拉大喝,他縮了縮脖子,閉上了嘴。
萊修斯生氣地瞥烏拉一眼,轉而看向我露出微笑:“浚一切正常。”
“不正常!”烏拉急急說,我們一起白他,他這次倒是沒有害怕,指著浚,“那是我的身體,如果他要長生不老,還是需要吸食別人的藍晶能量的…”
“你閉嘴!”我怒極起身,烏拉嚇得立刻跑,跑得飛快。宗本當即飛起,一爪子把他摁在地上讓烏拉動彈不得,現在的烏拉已經徹底沒有了反抗能力。
“我不需要長生…”忽的,浚開口了,我們所有人立時看向浚。浚的臉色很蒼白,可是,他卻慢慢揚起了淡淡的微笑,“大家不用擔心我,我沒事了…”
宗本放開烏拉,飛回浚的面前,緊緊盯著他。
浚抬起依然沒有什么血色的臉龐,看著宗本:“我真沒事了,宗本,讓冰也幫你造個身體吧。”
宗本在聽完浚的話時,卻后退起來,緊跟著,他猛地轉身,越過地上的烏拉飛了出去。
“宗本!”浚急急躍下病床,追出陽臺,但宗本已經飛遠了。
浚低下了臉,又陷入那讓人憂心的安靜。
“浚心里一定不好受…”萊修斯走到我的身邊,輕輕地說,“他那么善良,宗本把活下去的機會給了他,他現在一定在責怪自己…”
我也難過地看著浚,然后我看看地上的烏拉,我把他拉起來,狠狠問他:“如果不吸食別人,浚能活多久?”
烏拉委屈地又開始雙眼泛出淚光:“就是這具身體本有的生命啊…放心…也挺長的,大概還有八九十年…”
“那你還能不能造出另一具這樣的身體?!”我指向他自己,“就像你父親給你造的這個身體?”
烏拉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絞著手指:“現在我還怎么造…我服刑期間,力量是被封住的,你以為這具身體是干什么的?這具身體就是個牢房,我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我看向萊修斯,萊修斯輕輕嘆息:“我盡量試試。”
一直以來,我是反對人體試驗的。尤其是在昨晚沙依告別的時候對我說的那番話,我更加不允許在極星國內進行任何造人或是改造人的實驗,克隆,生物結合都不可以!
但這一次,為了浚,我愿意破一次例。
忽的,浚轉回身看萊修斯:“萊修斯,我們的輕機甲可以遠程反鎖嗎?我了解宗本,他會為了讓我不再自責而消失,他會離開輕機甲的!萊修斯,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萊修斯聽了一驚,立刻說:“好!我這就遠程加密,讓他無法離開能源艙。”
浚的臉上露出安心而輕松的笑容:“謝謝,萊修斯。”
萊修斯匆匆離開了醫療室,我拉起烏拉到浚的身邊,擔心地看他:“你真沒事了?”
他露出我熟悉的讓我安心的微笑,長長的黑發還沒有像他原來的樣子那樣梳成一根根小辮,披散在背后,幾縷發絲在風中揚起,拂過他的唇瓣。
他轉回臉目視前方,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然后張開,卻是再現了他燦燦的笑容:“宗本說得沒錯,活著的感覺,才是真好。”
我安心地笑了,看到他那燦爛純真的笑容,我知道,他心里真的,放下了,浚,真的沒事了。
“至于我父母的離世…你不必自責,他們也不會怪你。人的生命總會走到盡頭,無論昨天,今天,還是未來,他們已經多活了六十年,那對于很多幽靈來說,是一種詛咒,是一種痛苦,對于他們,是幸福的解脫,但這不是結束,或許是新的開始…”
“沒錯沒錯!”烏拉在邊上開口,“他們的本源是能量,能量會進入到別的身體里,你們叫轉世。”
我橫白烏拉,烏拉立刻閉嘴,轉開臉嘟囔:“生生死死很正常嘛…”
我轉回臉時,忽然,浚的臉猛然在我面前放大,柔軟的唇就這樣落在了我的唇上,他產長的睫毛在陽光中撲扇,卷卷的睫毛上是他燦燦的笑眼。
我怔怔看他,他離開了我的唇,笑了:“終于碰到真實的你了,感覺真好…”
我訥訥得摸上自己被浚忽然吻的唇,雖然那個吻輕柔地幾乎不像吻,宛如只是一片羽毛落在我的唇上,可是,卻讓我的心跳在此刻開始慢慢加速,而且,感覺到的是幸福的溫暖,而不是嫌惡。
他深深看著我唇角揚起,暖人的燦爛的笑容可以熔化你心底任何陰霾。
我跟隨著他的笑容,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