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段長歌斜睨著他,嗤笑一聲,不屑道:“你家主人都死了,還如何破解,不如去求你家主屋供奉的那尊妖佛,問問它可不可以保你王家家宅平安?”
此話一出,不止馬鎮丙,就連立在一旁的張望夫妻都駭了一跳。
馬鎮丙臉色陰沉,瞧了一眼張望夫妻,眼中分明流露出一股子戾氣。
張望夫妻驚恐的連連擺手,駭然道:“不是我們夫妻說的,我們既然應了馬管家,自然不敢說出半個字的。”
段長歌輕笑一聲:“我自有我的能耐,這些事還用不著借他人之口得知。”
馬鎮丙深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附和道:“仙人說的是。”頓了頓,抬眼一瞬不瞬的盯著段長歌,眼中毫不掩飾的懷疑,聲音也冷了幾分:“只是不知仙人除了這些,…還知道什么?”
白寒煙心中一驚,看來這馬鎮丙是不相信他了。
段長歌眼皮微垂,聲音淡的如霧一樣飄渺:“你家堂里那尊佛,是五年前才立的吧。”
馬鎮丙此刻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砰的一下跪在地上,跪行在段長歌腳下,連連叩首:“請仙人救救我們王家,請仙人救救我們王家。”
又是一夜月正中天,白寒煙不舍得對張望夫妻擺手,細細叮囑道:“按照神醫所開的藥方服藥,你們一定會喜得貴子的。”
張望妻子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
段長歌在門口不耐的皺眉:“快走了。”
白寒煙點頭追了上去,二人出了門口見馬鎮丙已然站在小路旁等候,身后是一頂八抬大轎,見二人出來,立刻彎腰掀開轎簾,恭請他們。
夜色濃重,抬轎人腳不沾地,轉眼便穿過小巷,越過幾道街口,向王家走去。
白寒煙撩起轎窗簾子向外看去,依然能見到草叢里肆無忌憚的蛇群昂起腦袋吐著猩紅的蛇信子,似乎對突如其來的打擾很是不滿。
低眉想了想,白寒煙放下簾子湊到段長歌身旁,壓低了聲音道:“蒼離從哪兒尋來這么多的蛇,會不會有毒傷了百姓。”
段長歌抬眼睨了他一眼,神色頗為不耐煩:“不過捕蛇人賣的些土蛇罷了,也就是嚇唬嚇唬人。”
白寒煙很想問他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想了想還是將話咽了進去,畢竟段長歌的性子她也是知曉,他若是不想說,無論如何也問不出的,她還是得另想辦法。
抬轎人步若疾飛,很快的就到了地方,轎子一沉,馬鎮丙打簾看著段長歌,錯開一步,躬身示意他二人下轎。
段長歌彎身從轎子走出抬眼看著黝黑的牌匾上寫著王家祖籍,輕笑一聲抬腿邁進大門。
馬鎮丙將他迎進大院,巡邏的家奴立刻退到一旁,穿過一個極短的回廊便是王家主屋,兩旁延伸了數間廂房。
馬鎮丙哈腰對段長歌恭敬道:“仙人,這就是供奉佛龕的主屋,以前是我們老爺的臥室,可惜,老爺他…”
嘆了一口氣,馬鎮丙接著道:“還望仙人救救我們王家。”
說罷示意守門的那兩個小廝將主屋房門打開,卻被段長歌伸手制止。
馬鎮丙眼底詫異,臉色頓一頓,道:“仙人難道是不愿出手,錢財…”
“段某不屑金錢,只是今日不是時機,你叫守夜的人全部撤走,我另有安排。”
說罷,從懷里扔了一包藥粉給馬鎮丙,自己則扯著白寒煙向一側廂房走去,隨手推開一扇門,道:“我們主仆二人睡一間房,不必叨擾。”
說罷,將有些微愣的白寒煙扔了進去,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房間內,段長歌將桌子上的燭火點燃,坐在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白寒煙外一旁忍不住身子顫抖,連嘴唇都有些哆嗦。
“何必忍得這么辛苦?”段長歌瞧著她的樣子,忍不住嘴角上揚。
白寒煙一下子竄到他身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茶杯,怒氣就蘊在兩雙眼睛里:“段長歌,你不要太過分,又不是睡你家房子,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不想再睡在地下!”
“那你睡床上,我又沒非讓你睡地上,不是你自己愿意的么?”他的眉眼淺淡,白寒煙分明從他眼中看到熟悉的戲謔,氣的一掌朝著他臉上拍了過去。
段長歌輕松的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拉進了眼前,陡然間距離拉進,白寒煙清晰的看著他那一雙劍眉秀目,眸似深潭,心頭驀地一跳,卻見段長歌正了神色,沉聲道:“今夜,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滿月漸漸迎頭,皎潔明澈,宛如一面明鏡,高高懸掛在頭頂上空。
白寒煙穿了一身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衣衫,將黑布覆在臉上,段長歌將兩包藥粉遞給她,叮囑道:“紅色的撒在里面,白色的撒在外面,切莫被人察覺。”
白寒煙將藥粉放入懷里,點了點頭,推開窗子一角閃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段長歌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合衣躺在床上淺眠。
白寒煙從后院的窗下摸了過去,伸出一推,窗上的榫卯有些松動,她用了全力,砰的一聲,榫卯掉在地上,好在今夜無人守夜,她不由得悄悄松下一口氣。
掀開窗子一角,白寒煙像泥鰍一樣進了王錦的主屋,抬腿走到佛龕面前,見幾條蛇正纏在佛像之上,她皺了皺眉,伸出手指將它撥了下來。
白寒煙沉眸又瞧了一會那佛龕里的佛像,里面女人的模樣雖被神化,卻依稀能看清她的眉眼如新月,朱唇若桃花,的確是個沒人胚子。
她有些想不通,這樣一個美艷的女子為何就會死在了王錦的手中,王錦又為何將她供奉在自己的臥房里?
登登的幾聲敲梆子聲傳入耳中,白寒煙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快到子時了,低眉想了想,閃身鉆進了床下。
今夜,那兩個小廝還會來上香祈禱的。
果然不出所料,過了沒一會兒,便聽見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吱的一聲,房門發出沉悶嘶啞的聲音,那昨夜守門的兩個小廝又走了進來。
二人沒有點燈,麻木的走到神像面前,熟稔的摸出香火插進案臺的香爐里,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誠心祈禱:“靈姬娘娘,主掌陰司,恕我無罪。新鬼冤舊鬼哭,亂葬崗埋珍珠,神佛長跪目虔誠,午月朧明雞正啼。”
說罷,二人又是一番叩首才起身離去。
待二人走后,白寒煙從床下鉆了出來,走到佛龕面前,歪頭看了看案臺上的香火,雙眉似蹙非蹙間,一雙明眸精光一輪。
她發現子時的月亮正巧落在佛龕面前,那地上青磚被月光照的分明皎潔,為何子時的月光如此怪異,又為何,他二人上香又偏偏挑在子時。
白寒煙一時想不通,索性不在去想,伸手拿出段長歌交給她的藥粉,依他所說,圍著佛龕撒了一圈,粉色的在里面,白色的在外面。
她挑了挑眉,輕笑一聲,這事情也沒那么難辦,只可惜,白寒煙高興的有些太早了。
主屋外響起一串細微的腳步聲,白寒煙神色一緊,臉色微變,急忙閃身鉆到了床下。
緊接著是窗子被推開的聲音,白寒煙抿緊唇,暗暗恨自己的粗心,方才她應該將榫卯安好才是。
然后是有人落地的聲音,那人腳步很輕盈,白寒煙心下一驚,是那個操控狐貍的女人!
她藏匿好氣息1,輕輕撩起床圍幔一角向外看去。
只見一道純白的影子緩步走到佛龕三尺外,盯著里面的佛像久久不動,好半天她才開口,聲音軟綿綿的如鶯歌低語:“王錦呀王錦,你究竟把秘密藏在了何處?”
說罷,抬腿向佛龕走去,白寒煙在床下卻心急如焚,眼看她就要踩到佛龕旁的藥粉上,段長歌曾叮囑過她,不可讓其他人發現。
也顧不上許多,白寒煙撩開床幔噌的一下從床下竄了出去,那女人明顯被被驚了一下,而白寒煙此時才看清,那女人的臉上竟然敷著面紗,只是一雙眼卻如新月明亮。
只見那女人連身后退,從腰間解開一根白練朝著白寒煙兜頭捆了上去!
白寒煙急忙躲避,自知近身打斗肯定會吃虧,當下便一躍而起,像一條魚兒一樣在房中翻騰,那女子一根白練如何搖曳纏弄卻也捆不上她。
天空上的滿月被一片烏云遮住,屋內立刻暗沉一片,白寒煙大喜,抬起一腳便將書房上的筆硯拂到了地上,一聲清脆的響動在夜里分外響亮。
那女子一驚,看了一眼門外,廂房里果然亮起了燈,她急忙收了白練,兩步滑到窗下閃身鉆了出去。
白寒煙輕輕吐了一口氣,也縱身躍到窗下,撿起榫卯用銀線勾起,滑出窗外在小心的拉著銀絲將榫卯原樣的擺了回去。
馬鎮丙急忙開鎖打開主屋房門,因著心急他并來的及提燈籠,摸黑在屋內每個角落都巡視一圈,見并沒有人藏匿,只是書房上的筆硯卻落在地上。
他沉下雙眸,將筆硯擺好,走到門外將房門落鎖,目光直直落在了段長歌房內,沒有任何猶豫,他走到門口抬手便敲門。
咚咚咚,三聲叩門聲如同敲在白寒煙心上,彼時她剛從窗子跳進來。
“段仙人,屋內似乎進了賊,怕會對仙人不利我要進來看一下。”
“不用。”是段長歌不耐煩的聲音。
“仙人說的可不算。”說罷,一把便將房門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