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煙淡然一笑,卻是低頭將那女子扶了起來,沉眸看著木匣瞳孔微凜,對她道:“你家相公,昨夜就死了。”
那女子驚詫的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這,這怎么可能,昨夜他分明還好好的。。”
成御聞言臉色陰沉了下來,惱怒的朝著白寒煙呵斥道:“韓大人,你貴為我貴陽推官,有些話最好還是想清楚再說。”
白寒煙瞥了他一眼不予理會,轉身走到段長歌身旁,一撩袍尾跪在地上,恭敬道:“段大人,下官有證據能夠證明,昨夜那王錦已經死了,今日這個只是個冒牌貨,所謂的涅槃極樂不過是唬人的把戲,根本就是那成御斂財的手段!”
段長歌尚未開口,身后伏地的百姓齊刷刷的站起來,眼里皆是閃射著兇光,紛紛指責白寒煙:
“褻瀆神靈,你該死!”
“褻瀆神靈,該死!”
“該死!”
成御眼里浮出一抹惡毒之色,轉瞬即逝,在抬眼看著白寒煙,頗為痛心疾首:“韓大人,小人不知在何處得罪了大人,竟得大人如此誹謗,可是韓大人你別忘了,就算你有官職在身,褻瀆神靈也是會遭天譴的。”
白寒煙抬頭直視成御的眼,目光清凌肅絕,沉聲道:“我韓煙不懼鬼神,只相信這世間有天理正義!”
段長歌坐在椅子上,聽著二人的言論,換了一個姿勢,合起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面露為難之色:“你們各執一詞,這該如何是好?”
須臾,他嘴角微微一翹,晃出了一抹冷冷的弧度,如秋日凝霜一般,看著白寒煙肅聲道:“既然如此,韓大人你敢不敢在這貴陽百姓面前立下軍令狀!”
白寒煙瞧著他,心中暗忖這個龍虎大將軍還真是有些手段,關鍵時刻就將她推出去,一面利用她拔出這食人不吐骨頭的錦繡茶樓,一面在百姓面前又維護了神靈正義。
白寒煙心中嘆息,即便如此她也要替枉死的人伸張正義,思及至此,恭敬的朝他跪拜,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韓煙一生所求,就是令真相大白、沉冤得雪、罪犯伏法。這軍令狀我立了,今日在將軍百姓面前盟誓,倘若我所言為虛,韓煙當即血濺神像,絕無怨言!”
方才還在起哄的一眾人此時鴉雀無聲,白寒煙太過鏗將有力的誓言,一瞬間竟讓他們竟然有些動搖,滿場氣氛緊繃,唯有各人慌張急促的喘息此起彼伏。
“好!”那銀盔副將連聲贊嘆,卻被段長歌一記眼神噤聲,段長歌挑起眉梢看著成御,笑的云淡風輕:“成掌柜的,你還有何話說。”
成御的臉色極其難看,知道這是二人演的一出雙簧,可他竟然找不到半點反駁的話來,好半天才從齒縫里吐出幾個字來:“全憑…將軍做主。”
“既然如此,韓大人你就說說吧。”段長歌打開扇面,輕輕搖了起來。
白寒煙應了一聲是,并沒有找成御對質,而是起身走到那王錦妻子身后的稚子面前,蹲下身子看著那孩子,輕聲問道:“小兒郎,昨夜你爹爹有沒有抱你?”
那孩子有些膽怯,朝母親身旁拱了拱,王錦5妻子將孩子擁在懷里看著白寒煙,臉色悲戚:“韓大人,孩子尚小有何事便問妾身吧。”
白寒煙點了點頭,問道:“你家相公平日對你母子如何?”
王錦妻子似乎被這句話戳到了心窩,淚水撲簌而下:“當然是極好的。”
“那昨夜可感覺王錦與平日有何不同?”
王錦妻子細細的想了想,也有些狐疑道:“的確有些不同,徹兒是相公中年所得,疼愛的很,每每晚上,相公都要繞膝弄兒,可是昨夜,相公從回家后就一直卻將自己關在房里。”
白寒煙黑眸銳利,上前一步問道:“也就是說,從昨夜開始你就并未見過他。”
王錦妻子淚眼婆娑的道:“方才在這兒見過,只不過相公冷淡的很,連徹兒都未正眼瞧過,韓大人,我相公難道真的沒有飛升涅槃?”
白寒煙略嘆息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轉頭對段長歌抱拳道:“段大人,下官猜測,昨夜的人根本就不是王錦,是有人易容成他的樣子掩人耳目,真正的王錦那時就已經死了。”
“一切不過是韓大人的臆測而已。”成御雙目突然爆出了兩道冷芒,緊盯在白寒煙的面上,臉色一變譏唇道:“難道韓大人斷案,只靠瞎猜?”
白寒煙轉過身,雙眸深深望進他眼底,沉聲道:“我自然是有證據能夠證明。”說罷,一手奪過王錦妻子手中的木匣,勾唇道:“證據就在這匣子里的頭顱上。”
成御臉色變的慘白,卻又立刻鎮定下來,冷眼睨著白寒煙譏諷道:“韓大人難道懷疑這頭顱也是假的?”
白寒煙不理會他,而是對王錦妻子道:“你現在打開這木匣,你家相公的頭顱現下一定是七竅流血。”
王錦妻子驚駭的抬眼,視線落在白寒煙手中的木匣,衣袖的五指緊握泛出青白,低喃泣涕:“相公…”
說罷,顫抖的雙手向木匣伸去,可指尖還未碰到木匣,成御一把拽住她的手臂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打開這個木匣,你相公修行可就功虧一簣了。”
王錦妻子果然有些退縮,白寒煙斜睨著成御,微露譏嘲:“成掌柜的,你百般阻擾是不是怕看見王錦這副樣子?”
說罷,她猛然伸手一把將那木匣打開,將蓋在頭顱臉上的絲帛拽下,那王錦的頭顱便立刻公之于眾。
一眾嘩然,王錦妻子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木匣里的頭顱,只見兩行血淚順著王錦緊閉的眼角流下,似乎訴說著他死有不甘。
王錦妻子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淚水如失控脫線般奔流:“相公,相公,你可是有冤屈要訴!”
“成御,你還有何話說!”那銀盔副將看著眼前異像,忍不住呵道:“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才會心有不甘,流出血淚來!”
成御是個城府極深的狐貍,知道頭顱的事情瞞不住,便立刻換了一副樣子,伸手指著白寒煙,憤恨交加道:“我曾說過,莫要打開木匣,一定是韓大人沖撞了神靈,才會讓王錦遭到報應,修行也功虧一簣。”
“事到如今你還在嘴硬。”白寒煙冷哼一聲道:“看來成掌柜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她將木匣里的頭顱舉高暴露在一眾百姓面前,凝聲道:“大家請看,王錦的頭顱端口的皮肉收縮的平整,很明顯與活著被砍下的傷口不同。”
“若活著被砍下的傷口又如何?”段長歌挑眉看著她,問出聲來。
“如果頭顱是在生前砍下的,斷口處的皮肉是外翻且邊緣較闊,正好與王錦的頭顱相反,所以,王錦是在死后被人砍下頭顱的。”
“可這也不能證明什么,你別忘了,王錦是被仙眼渡化,有些不同也無可厚非。”成御反駁著白寒煙的話,轉眸看著她冷哼:“更何況,若依韓大人所言,王錦是昨夜就死,那他臉上該有尸斑蔓延,休要以為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不懂驗尸,便要糊弄我等。”
白寒煙嗤笑:“你的確知道很多,那么成掌柜的,我且問你,你可知道王錦為何會留下血淚?”
成御臉色由白到青,在由青到白,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她的話,白寒煙瞧著他臉上的笑意漸深,沉聲道:“因為,王錦的頭顱在冰窖里凍了一夜,今日被你拿了出來在暖室回溫,眼底凍結的血液回溫,眼中自然會流下血淚!”
白寒煙一席話落下,整個祠堂沸騰了,原本虔誠膜拜的百姓開始惶恐起來,王錦妻子一下跪在白寒煙身前,抓住她的袍尾哭道:“韓大人,我家相公究竟是怎么死的?”
白寒煙心有不忍,伸手扶起她嘆息道:“他的眼底有血液凝結,是死前曾雙目爆睜,使得眼球周圍的血管破裂,且他的臉色發青,我想極度的窒息下而憋死。”
說罷,伸出兩指撬開王錦的嘴巴,從喉間竟拿出一大塊水銀塊來,白寒煙怒火中燒:“王錦生前是被人硬灌進水銀湯而窒息死亡,這種死法渾身沒有一點傷口,在表面看不出破綻。”
轉頭看著那些圍觀的信徒,出聲問道:“各位鄉親,那成御平時為別人涅槃之時,是不是待那人走進祠堂躺在床上以后,才準許你們進入祠堂觀禮?”
韓煙方才的一番言論,已經讓他們產生狐疑,當下也不敢隱瞞道:“的確如此。”
白寒煙回身斜睨著已經面如死灰的成御,勾唇冷笑:“人人都想得道,人人都想成仙,可殊不知在他們邁入祠堂的那一刻,就是邁進了鬼門關!”
說罷看著淚流滿面的王錦的妻子,心中生出憐憫和歉疚:“若不是我執意觀禮,成御不會怕節外生枝惹我懷疑,提前殺了王錦,也許你們夫妻還有一夜相聚的時光。”
王錦妻子將目光落在成御身上,眼底騰起熊熊怒火,灼的她雙目通紅:“韓大人,我相公的尸身現在究竟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