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雪沁的瞬間,度辰整個人怔住了,他未曾料想到天地之間既有如此好看之人,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此時梨花送香,月影朦朧,他心里平白多添了一種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司燁在旁看見度辰那直勾勾盯向雪沁的眼神,雖說自己心中明白度辰是正人君子,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有種怏怏不樂之感,喝下的酒亦是醒了幾分,說:
“殿下,走吧!我們去尋染草。”
他跳下樹來,滿樹梨花紛紛下落,拂了一身還滿,他和雪沁擦身而過,卻聽見了她傳來的一聲冷笑,她的笑莫名地拉扯痛他的神經:
“你笑什么?”
雪沁低頭看著并玩著自己的指甲,不緊不慢地說了句:
“也不知道剛剛是誰說自己不認識蓼藍,茜草一類的,估計最多也就認識梨花和梔子,這回卻偏要自己帶路去尋染草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認識咯?”
司燁倒過步來,停在她身邊,側過來的臉幾乎快要貼近她的臉,她感覺自己的臉如火灼般,又怕眾人看見自己難堪,便迅速轉過身去,說 “我并不認識什么染草,但我知道除了植物染料,礦物染料也是可以用來織染的,而且,礦物染料比起植物染料來,色彩更豐富絢麗不說,也更持久耐看,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說完她便低頭去找石頭,司燁看見她蹲在地上便忽然覺得好笑,在他眼里看來,她的行為及其荒唐可笑,她既然幼稚地以為石頭能提煉出顏料來織云彩,他倒是要看看雪沁小妖要如何收場,他又飛回樹上,雙手枕著頭,慢悠悠地躺在枝椏上喝酒了。
云扶看見雪沁在找尋石頭,便也跟著幫她尋找,她雖然不認識什么石青,白云母,朱砂一類的,但她卻十分聰明地以雪沁為參照系,雪沁撿什么樣的石頭她就撿什么樣的石頭,不一會兩人撿的石頭就堆滿了石桌,雪沁還用裙子兜了好些五顏六色的石頭。
雪沁把彩色的石頭倒在石桌上,開始對這些石頭進行粉碎處理,度辰雖對雪沁的做法也無十分把握,但仍盡力幫助她,他看她粉碎研磨這些礦石十分吃力,便施了法力幫她通通處理好,但是分級和精煉仍需要雪沁自己單獨操作,由于歷時較長,坐在石凳上的云扶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度辰因為實在幫不了雪沁太多,他又沒辦法像司燁一樣躺在梨花上喝酒,也不能像云扶一樣趴著睡覺,他只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做,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甚是好看,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能遇上這樣的女子。
雪沁的臉上沾染了些礦泥,度辰便想伸手去幫她擦拭掉,但手剛伸出一半,他又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合時宜,便怔怔地站著,此時樹上的司燁卻跳下樹來,度辰尷尬地把手縮了回去,司燁剛走到雪沁身邊,雪沁卻忽然高興地跳了起來,并重重地踩了司燁一腳,疼得司燁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不過她卻渾然不覺,她絲毫未留意到司燁正在靠近,只是嘴中不停地說道:
“大功告成了!”
云扶被她的聲音一吵,也直接醒了過來,大功告成了?云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再仔細看了看桌面上的成品,可不是嗎?這些顏料的顏色可真是好看,既鮮艷又細膩,若是用來做胭脂,想必是極好的。
雪沁使出巫咒,織了幾個袋子,然后又把這些顏料通通封進了袋子里,一袋袋地綁好,畢恭畢敬地送到度辰的手上。
“殿下,給!”
度辰接過染料,低頭看見她那澄澈如秋水般的雙眸,柔聲地問:
“你知道我是誰?”
他心中躍過一絲歡喜,但雪沁卻只是搖了搖頭,
說“我不知道,只是聽見云扶和司燁都叫你殿下,我便跟著叫殿下了,我也不知道你們神仙的稱號和輩分,司燁和云扶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所以你有求于他們,我能幫,自然是會盡力的。”
原來如此,是他自己會錯意了,他一下黯然,按她的意思似乎她不是我們神族同類,可又為何隱隱地透露出仙氣來?此時司燁插話:
“你如何能證明這些染料能織染云彩霞錦?”
雪沁料定司燁會如此問,但這些都難不倒她,她在汐宮的時候就已經能織出云錦和彩虹,只要是天地間可織造物,她都能織出來,區區云彩算什么?
她默念巫咒,手往染料上一點,一拉,旋即手中便托出七彩云朵來,云扶直接看呆了,她從不知道雪沁如此厲害,他們神仙眼里的七彩祥云,在她手上只不過就是那么一點,一提,一拉,一化,一托,僅此而已。
度辰對雪沁越發顯得好奇了,只是苦于時辰不早了,他仍要回天宮復命,只好退后幾步,作揖告辭:
“今日謝過仙子,小神先回天宮復命,改日再登門言謝。”
雪沁只是點了點頭,她在想他們神族的人禮數一套一套的,看著就頭疼,直到度辰一一拜別了他們三人離開了,她才緩過神來。
司燁剛剛被她重重地踩了一腳,她卻渾然不知,直至司燁走至她的跟前說:
“小妖你還挺有本事的。”
雪沁心里隱隱掠過一絲甜,她嘴角微微上揚,司燁本打算看著她出丑,最后自己再想辦法收拾她的爛攤子,卻不曾料想她完美地解決了此事,況且,度辰臨走時還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這些全出乎他的意料。
司燁看著雪沁,心里想的是以后不要與我和云扶以外的神仙來往,尤其度辰,可話到嘴邊,說的卻是:
“你的傷既已無礙,那你也該回去了。”
雪沁呆在原地,司燁曾看過她粉色緋紅色甚至嫣紅的臉,但卻從未看過如此際般煞白的臉,她的笑容漸漸褪去,臉上有一種說不清的凄然,她冷冷地應了聲“是”,便轉身離去。
而司燁,立在原地,看著她頭也不回地繞過綠廊,走回房間,原本填得滿滿甚至有時還會七上八下的心,此時卻全空了。
眼看時辰已到,他也只能轉過身去,化作一道光往東方的方向飛去,只留下云扶在原地跺腳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