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看起來已經略顯單薄的老者，在這群身材魁梧且壯碩的人群之中，顯得尤為突出。可是在老者開口之際，整個隊伍便立刻安靜了下來。
不管是之前還在爭論的兩人，還是周圍幾個想要加入爭論之人，此時都齊齊朝著老者看去。他們見到老者想說話，一個個都選擇了暫時閉上嘴認真聆聽。
老者那略有些渾濁的眼睛，在眾人身上緩緩掃過，目光中包含了許多難以言明的情緒，可是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卻又有一幅古井無波般平靜。
老者似乎經歷過太多的風浪，因此即便再如何激烈的爭論，他只是開口說了一句，瞬間就讓周圍那種矛盾的氣氛得到緩解。
“如果我們并不在乎祖訓，為什么面對當年那場變故時，我們要不遠數千里，也要將族人遷徙回到這里。
當時那些針對我們的勢力，一個個都在我們返回的路上堵截，我們也因此損失巨大。如果當時選擇其他方向和目的地，我們的族人也不會僅僅只剩下這些。”
老者一邊說話的同時，一邊抬起手來朝著身邊指了指，眾人下意識的朝著周圍看去。哪怕大家心中很清楚自己隊伍中到底有多少人，可是在聽到老者那番話之后，再去看向周圍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曾經的冰原一族，不說堪比一方帝國，卻也相差不是太多。如果當年不是妖獸一族的咆獸震天，帶領手下強者探索八門拘鎖空間被困，也許如今的葉林帝國已經不存在，甚至玄武帝國都可能要讓出部分疆土，交給妖獸一族和冰原一族。
可世上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震天等強者被困之后，直接導致了妖獸一族徹底沒落，如果不是天屏山脈的特殊，恐怕時至今日已經被徹底滅族了。
在那種情況下，冰原一族自然也討不到好處，特別是在葉林帝國、玄武帝國、奉天皇朝和大草原兩大部族聯合出手之下，冰原一族根本就沒有一戰之力。
妖獸一族和冰原族，同多方帝國和勢力間的最后一戰，最終被徹底擊敗，差不多接接近四分之一的冰原族和妖獸，都在那一場對戰中隕落。
可不要小看了那四分之一的數量，要知道那等于是最強的一部分戰力損失殆盡。剩下的妖獸一族只能狼狽退回到天屏山脈最深處，借助狂暴的天地靈氣來保護，可是妖獸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很難修行提升實力，偶爾外出還會立刻遭到圍捕。
至于冰原一族，他們根本就無法在天屏山脈核心區域，那種狂暴的靈氣當中生存，離開是他們當時的唯一選擇。
那時候的冰原一族，還擁有過萬族人，而對于要重返祖地，還是另覓其他落腳之地這件事上，也曾經有過分歧。
最后族中地位最高的族老們，還是選擇了遵循祖訓，不管千難萬難也要返回祖地。這個選擇的代價就是如今，這冰原一族只剩下了寥寥數百人。
其他冰原族的族人，大部分在一路闖過層層封鎖的過程中戰死，還有一部分勉強返回祖地后，也因為傷勢嚴重，并且沒有良好的救治條件而死亡。
祖地之內冰原族的生存環境十分惡劣，所以哪怕都過去上百年，族群的數量也沒有增加。
這些冰原族人們，其實已經快要徹底絕望了，他們覺得離開極北冰原，已然成為一種奢望和夢想。
卻不想在他們有生之年，竟然能夠見到祖地再次開啟，他們還有重新走出祖地的一天。面對重新開啟的祖地，多年前曾經留下的陰影，至今還烙印在每一個親身經歷者的腦海中。
何去何從也讓許多人都猶豫過，希望離開的人內心中不無擔憂，而不想離開的人，又忍不住對外界心生向往。
只不過祖地越來越惡劣的環境，以及曾經的祖訓，讓眾人最終選擇了從祖地當中走出來。
可即便是走出了祖地，冰原族卻沒有打算離開極北冰原，至少暫時他們沒有離開的想法。連何去何從都沒有考慮好的情況下，眾人也唯有按照祖訓的指引，一路朝著這個方向，來到了這處冰山所在。
多少年來坤玄大陸無數強者，深入探索過極北冰原，沒有見到過眼前的冰川山脊，更沒有見到過這造型特殊的冰山。所以大家見到冰山后，自然要特別關注，能夠大致推測出冰山當中的具體情況。
反倒是冰原族的眾人，他們多年來始終被困于祖地當中，不要說是坤玄大陸，即便是極北冰原內的情況他們也不太了解。一路走來不管是見到這片冰川，又或者是看到這座顛倒冰山，也都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只是冰山如今的狀態讓他們感到有些奇怪。
雖然剛剛來到的時候，也有人提議想辦法探索一下冰山內部，可是這個提議很快就被大多數人否定了。
因為若是按照祖訓，他們不可以探索冰山，而如果冰山真的破損，他們可以對其進行修復。
如果冰原族人來到這里的時候，沒有其他人在，可能會有族人想要對冰山進行探索。可是這冰山內部情況不明，周圍還有如此多的人在虎視眈眈，他們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至于修復冰山這件事，哪怕有人想要遵循祖訓，可是如果沒有特殊的條件輔助，也是絕對辦不到的。所以哪怕是有祖訓提出的要求，也并沒有人真的打算遵循。
直到周圍寒風忽然變得凜冽，這在其他武者眼中看來，就是環境將要變得十分糟糕，而在冰原一族眾人的眼中看來，這卻是新變化前的一種先兆。
其他人還未察覺到什么異常，可是冰原一族的眾人，他們卻能夠提前感知到。那是因為他們的血脈，因為他們修習的功法，因為他們的肉體天然就擁有感應這些的能力。
當大部分還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就從極北冰原撤走，又或者該如何應付接下來可能會變得越來越惡劣的天氣時。冰原一族的眾人，開始討論的卻是，要不要遵循祖訓的要求。
眾人目光重新看向老者的時候，發現他已經轉頭望向了天空，那渾濁的老眼仿佛已經看不清楚什么，可是大家卻知道，老者能夠看到的不比大家少，甚至比其他人可能還要看到更多一些。
片刻后老者才收回目光，那張古井無波的臉龐上，此時也變得更加陰郁起來。
“從我們踏出祖地的一刻開始，冰原一族的命運，便已經發生了轉變。只不過到底是會變好，又或者是變壞，都取決于你們大家。”
大家能夠明白，老者是打算將決定權，交到眾人的手中。只不過老者的話明顯沒有說完，所以沒有人出聲，只是靜靜的聆聽。
老者很快便繼續道：“我們要繼續在極北冰原中生存下去，又或者是要離開這里到外面去？”
大家沒有想到，老者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不明白？”老者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隨即才開口解釋道：“我們如果決定，以后都留在極北冰原當中，那么也不需要去管什么祖訓，就在這片冰原上躲藏起來。也許有一部分族人會被他們找到，殺死或擒拿，但也會有一部分族人能夠繼續躲藏下去。”
“那么未來呢？”那叫馬吉的男子忍不住皺眉問道。
老者笑著搖了搖頭，道：“一直躲藏下去，只要不被擒拿或殺死，那就這樣躲藏到生命耗盡。”
所有人聽到老者這么說，一時間都表現出了難以接受，甚至有的人因為憤怒，整張臉都漲紅著。
“不愿意？”老者嘆了一口氣，隨即開口道：“你們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容不下我們，而我們想要重新踏足坤玄大陸，就要按照祖訓的指示。”
“難道我們就不能自己闖出去，尋覓一塊讓我族可以棲息的地方么？”那叫亞山的男子忍不住問道。
“我想你應該清楚，極北冰原之外，幾乎都屬于葉林帝國，少部分與玄武帝國交界。這兩個帝國當年與我族結下大仇，你猜他們如果發現我族出現，并且還離開了極北冰原，將會如何對付我們。”
頓了頓，老者繼續道：“即便我們悄無聲息的離開祖地，都很難在坤玄大陸上尋得一塊棲息之地，更何況這么多雙眼睛都看到我們了。”
許多人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來，正如老者所說的那樣，留在極北冰原中茍延殘喘，絕不是他們希望的結果。
因為那就像是在一片巨大獵場中的獵物，而那些人類武者，隨時隨地可以進來對他們進行狩獵。他們除了東躲西藏，絲毫沒有反抗之力。
可是如果遵循祖訓，他們卻并不認為，能夠讓冰原一族過上希望的生活。畢竟他們在祖地當中困了太多歲月，他們不光已經磨滅了希望，甚至連絕望都已經被磨沒了，剩下更多的是一種麻木。
“我既然說了接下來的路大家來選，我就不會替大家來決定。變化不久后就會出現，到時候何去何從你們自己選擇。我只希望大家對這次的選擇不要后悔，也許這是我們每個人…，我們整個冰原一族的最后一次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