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世界的第501年,也是進入到昭文館編撰《萬壽道藏》的第13年,化名黃裳的羊一走出了昭文館,也走出了汴梁。
《萬壽道藏》還沒有編撰完成,趙佶下令從天下搜集來的道家典籍還在一車一車往昭文館里送,他的熱情讓編撰工作比最初時計劃的工作量大了很多。
羊一走出汴梁,是要去杭州,因為師弟呂巖要娶道侶,呂仙和白娘子要成親了。
小呂仙氣飄飄,一點也看不出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畢竟是神仙。但他的家人不是,凡人逃不掉生老病死的宿命,如今師兄羊一是小呂的唯一親人。
于情于理,羊一都必須到場。
當然,成了親之后,小呂又會多出好些親人,道侶白娘子、丈人丈母,還有小青。
呂巖對世人吹噓說他曾有過兩個道侶,先后飛升成為了天宮里的仙女。實際上,他這輩子除了老娘,連女人的手還沒摸過。
杭州府留守司推官白勉之只有白素貞這一個獨生女兒,很舍不得遠嫁,呂巖則是個四海皆可定居的仙人,所以小呂便在西湖邊西泠橋畔買下了小院,把家安在了杭州。方便白娘子盡孝,也方便自家夫妻雨中游湖。
不過,小呂畢竟名義上還是《萬壽道藏》的總編撰,昭文殿學士,每年總是還要去汴梁幾個月才對。從杭州船行走運河可以直抵京師,水路平穩,倒也方便。
羊一給弟妹的見面禮是一支法蘭克鎏金步搖,伯爵夫人以上才有資格插頭上。這是他壓箱底兒的存貨了,雖然在大宋奢靡的江南并不顯得多么貴重,但樣式很別致,十足的異域風情。
白娘子是不是才女羊一沒時間考究,但的確長得很漂亮,雖不是傾國傾城之貌,卻也集秀麗優雅于一身。
白家是蜀中人,白素貞出生在青城山,那是個很有仙緣的地方,難怪和小呂一見鐘情。
有情人終成眷屬,羊一很替自己師弟和弟妹高興,他作為新郎官的兄輩,接受了一對新人的拜禮。
實際上,羊一如今演山真人黃裳的知名度已經直追純陽子呂巖,他是被官家御口親封的‘神仙’,深諳長生不老之道的仙師。
所以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很多,但也并非全都是沖著呂巖和白娘子來的。
歙州名士方臘和睦州寶光寺住持鄧元覺,明顯就對羊一要比新郎新娘更感興趣。但二人也并未有失禮之處,只是很禮貌地旁敲側擊試探了一下‘長生不老’之術的真假。
羊一沒有太在意,只是敷衍了幾句作罷。沒多久,方臘和鄧元覺放下賀禮也就告辭了。
小呂告訴羊一,江南一帶悄然流傳而起的‘明教’,剛才的方臘和鄧元覺就是其中的重要人物,而且二人的武術實力非常高。同樣的高手,明教里似乎還有不少。
大宋這些年有點動蕩,尤其昏庸的趙佶繼位之后,匪患四起,走投無路的百姓也多找道壇或法門寄托,一個明教在其中并不顯眼,明教一伙人也沒什么特別的舉動。
羊一讓小呂收斂好奇心,不要再去探尋這些隱秘未知的事務,免得讓自己身陷險境。當務之急,是趕緊和白娘子多努力,早日多創造出幾個小小呂來。
呂巖聞言開懷大笑,白娘子悄悄羞紅了臉。婢女小青腮染粉桃,看樣子她很愿意在這件事情上盡一份力。情同姐妹的貼身婢女,本就是通房丫鬟,某些事情是她的份內,很正常。
參加完師弟和弟妹的婚禮,羊一又趕回了汴梁昭文館,《萬壽道藏》還沒有編完。呂巖這些年雖然四處亂跑,但并沒有完全不務正業,他又寫了幾本書,交給羊一,讓他帶回去給畢昇雕刻成版后印刷。
看到師弟如此勤勉,羊一覺得自己也應該寫寫書,哪怕只有一本也好。
羊一返回了汴梁,小呂也聽從了師兄的勸告,不再去理睬明教。來杭州試探了羊一的方臘和鄧元覺也返回了歙州。
鄧元覺是寶光寺住持,但寶光寺很小,加上他總共才三五個和尚,鄧元覺也并不常在寶光寺。
鄧元覺是他俗家姓名,他自稱寶光如來,或者法海。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余。
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
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謀而遺跡自同…”
回到昭文館,羊一開始動手寫書。他雖然沒什么文采,但畢竟活了五百歲見多識廣,又看過世界上最多的書,真要想寫點東西,還是可以的。
至于寫出來通不通,并不在他首要考慮之中。就如當年在藏經閣胡說八道一樣,似是而非才是最厲害的學問,因為你怎么理解都可以,滴水不漏。
而且羊一很想把自己五百年的武術見識記錄下來,雖然他一直都不是武術境界最高的人,但在武術見識上,卻真的一覽眾山小。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武術天資平庸到令人憤怒的羊一,其實是個完美的理論派。而理論派最適合干的事情,就是著書立說。
書的名字還沒想好,先寫了再說,哪怕每天只能憋出幾個字。反正羊一又不趕時間,一兩百年,對他來說和一兩年沒什么區別。
羊一打算把自己這本書分為上下兩卷,上卷主要匯集各種流派的武術理論,包括道家、佛家,以及他經歷和見識過的中原以外高深的武術,將這些融合在一起,形成對武術終極原理的探討,也讓武術剝離復雜的冗余,直指最核心的本質。
下卷就是具體武術招式和各類功法,基于上卷的大道至簡,下卷是針對性的武術深造,也是破解當今天下各門各派絕技的武術總成。
想法非常好,甚至稱得上精妙,師弟呂巖對這個想法贊不絕口。但回到昭文館的羊一還是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憋,他沒有小呂那種天才般的歸納和分析能力,只能靠踏實,只有勤能補拙。
這個拙一補就是5年,5年后羊一才把上卷寫完。而此時,已經是他進入昭文館的第18年了。
說是‘卷’,其實只有薄薄九張紙。但五年好不容易憋了九張紙,已經讓羊一感覺比不停歇打了五年架還累。
小呂怔怔看著九張紙,最后說他看不懂,就是感覺非常厲害的樣子。
“師弟,幫我給起個書名吧。”
“喚做‘九陰真經’如何?”
“為什么是‘九陰’?”
小呂說:“九,乃極致之意,陰,流通、運轉。‘九陰’一詞,出自少林達摩祖師,武術本就是將自身人體機能訓練成極致流暢的方法,故為‘九陰’。”
“善!”羊一贊不絕口:“師弟你真有學問,就叫它《九陰真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