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里·瓦迪教授通知卓楊前來,是因為音樂大學教授聯席會議決定用卓楊的名字來命名一間小練習室,以表彰他在舒曼國際音樂大賽上獲得鋼琴金獎。
這件事正是身為鋼琴系主任的阿里·瓦迪提議的,已經年過古稀的阿里·瓦迪教授在藝術界德高望重,而且,老人還對中國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
半個多世紀之前,納粹德國吞并了相鄰的奧地利后,開始大肆迫害當地猶太人。血統純正的猶太人阿里·瓦迪一家當時就居住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正當蓋世太保的刺刀已經挑開他們家門簾的時候,阿里·瓦迪全家非常幸運的受到了耶穌的垂青。
憑借時任中國政府駐奧地利領事館總領事何鳳山冒著生命危險簽發的那張著名的‘生命簽證’,阿里·瓦迪全家和其他同樣幸運的四千名猶太人一起逃亡到了中國上海,得以在黨衛軍的槍口下生還。而阿里·瓦迪的那些朋友們和街坊鄰居,因為晚走了一步,全部被黨衛軍送去了集中營。從此以后,阿里·瓦迪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再也沒有聽到過他們的任何消息。
許多年后,何鳳山先生被譽為‘中國的辛德勒’,他的銅像屹立在耶路撒冷的國家紀念館里,被以色列人永遠感恩和緬懷。
功成名就之后,阿里·瓦迪教授多次因公因私造訪中國,并對中國秀麗的人文風景和博大文化深深著迷。教授在中國流連忘返,他深厚的藝術造詣讓許多中國嚴肅音樂業內人士受益匪淺,許多音樂家接受過他的指點,卓楊的母親楊虹也曾虛心聆聽過阿里·瓦迪教授的教誨。
阿里·瓦迪教授是不折不扣的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教授對中國非常有感情,每年不去東方待上幾天渾身都不舒服。愛屋及烏,阿里·瓦迪教授很喜歡卓楊,甚至都有點溺愛。卓楊也對這位可愛的老人非常尊敬,每次見老教授時嘴甜得就像抹了陳釀蜂蜜,總能把老爺爺哄得舒坦之極。
很能滿足卓楊虛榮心的練習室命名這件事,就是大BOSS阿里·瓦迪在教授聯席會議上提議和主導的。
全世界藝術類大學院校數不勝數,而漢諾威音樂大學就是處在其中最頂端的幾所大學之一。漢諾威音樂大學歷史悠久,師資力量極其雄厚,專業種類非常齊整,鋼琴系更是多年在世界鋼琴專業上排名第一。
從漢諾威音樂大學培養出來的音樂家多如繁星,散布在世界各地熠熠生輝。這其中那些音樂成就杰出、聲譽唱響業內的大家,會被漢諾威音樂大學授予一項特殊的榮譽——以其名字命名一間教室或練習室。至于份量更重的命名大樓或者樹立銅像,那得等你死了以后再另說,比如貝多芬、海曼、舒伯特、李斯特…
歐洲傳統大學里,教授的權利很大,教授聯席會議能決定學校幾乎所有大小事項,真正是教授治學。本來以卓楊的資歷和音樂上的成就,不足以獲此殊榮。雖說舒曼金獎的份量不輕,但音樂大學歷史上獲得此類同級別獎項的高人實在太多,卓楊這點根本就不算什么,也就是頂多讓那些老藝術家們抬起眼皮掃他一眼而已。他們更看重一個人在音樂上的成就和在音樂界的地位,成就和地位主要體現在你創作了多少作品?在藝術界有多大影響力?舉辦過多少場個人音樂會?有幾個正經頭銜?
而卓楊現在狗屁成就都還沒有,論地位他還是個學生。原本這樣的好事根本不可能輪得上他,最起碼現階段想都不用想。但是,把他當成親孫子一樣偏愛的阿里·瓦迪教授在聯席會議上提出了非常重要的一點看法:卓楊是漢諾威音樂大學、乃至全世界音樂大學歷史上,第一位獲得國際十大音樂大賽金獎的——在·校·生!
這一點非常給音樂大學漲臉,教授們可以拿這件事去擠兌全世界其他所有看不順眼的藝術大學,以及那些大學里的教授們。卓楊的獲獎不像其他那些已經走出漢諾威音樂大學很多年的校友,他們取得成就或獲獎時很多人已經是別的大學的講師甚至教授了,要么就在別的地方又接受過其他教育和培養,更多是給別人臉上貼金。
而卓楊不一樣,他完完全全是在漢諾威音樂大學培養下取得的榮譽,而且他現在還依然處在培養教育之中。這就厲害了,把本來就在全世界高居第一的鋼琴系又往上吹了一層,都感覺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意境了。
基于這個原因,臉上倍兒有面子的音樂大學教授聯席會議決定破例給予卓楊這個榮譽,雖然只是一間‘小’練習室,雖然還要等到卓楊畢業以后才會正式命名,但這已經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殊榮了。
卓楊今天來就是在教授聯席會議給出的七間候選練習室里,挑選一間作為他畢業以后以他名字命名。選來選去,卓楊挑了他常去的李斯特大樓里的一間小鋼琴練習室。這間練習室很小也很精致,里面有兩架三角鋼琴,而在它的隔壁,是一間很豪華的大演出廳,演出廳的名字——卡爾·諾曼。
‘卓楊練習室’——想起來全身都很爽,卓楊急匆匆的腳步都充滿了輕佻,滿臉都寫著‘我好虛榮’。不過他這么著急趕路,是因為和李曉青約好了在大學門口見面,曉青要陪他去老年社區給爺爺奶奶們彈鋼琴。
卓楊不是閑得無聊,非要去給大爺大媽們炫鋼琴,這是漢諾威地方法院判決的他必須參加的社區服務。他這一段時間一有功夫就趕緊去‘勞動改造’幾個小時,就是打算早點把法庭要求的時間湊夠。雖說他以前也參加過類似活動,一點也不反感,但自愿參加和被法庭強迫參加給人的感覺實在很不一樣。
李曉青則是忙里偷閑,她就喜歡和卓楊膩在一塊。卓楊訓練比賽和上學上課她陪不了,但這個球隊和學校都休息的星期天,可算是讓她逮著了。再說,曉青姑娘現在越來越喜歡聽卓楊彈琴。
今天的風有些大,吹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漢諾威在德國北部,這里時常受到來自波羅的海氣流的影響,風突如其來,又突然消失,尤其是在秋天更加頻繁。
卓楊風風火火往校門口趕去,在快到大門里路邊花圃茂密的路口拐彎時,差點和對面過來的一位美女撞個滿懷。
——瑞莎科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