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人的從眾心理最嚴重,只要出現一個有擔當的領導人,往往一群綿羊都有可能爆發出獅子般的戰斗力。
徐知縣散盡家資給青壯發餉,相當于是破家為國,在他的感召下,縣城里的大戶紛紛出錢糧、出人,很快就有了三千幾百守城鄉勇。
徐明揚率領幾千青壯年利用平順縣石頭多的優勢,沒日沒夜運石頭進城搬上城頭作為主要的防御武器。
所有的木匠都參與打造投石機,他們不苛求射程遠,也不介意難以發射巨石,只要能夠把一二十斤的石塊扔出三五十步就足以能夠起到大作用。
賊兵有可能發現平順縣太窮了,能夠劫掠到的糧食根本趕不上消耗的速度,因此八大王、四天王、獨行狼、闖塌天等等賊骨頭帶著一大半人往東北殺去,有可能是準備策應殺入西山附近的同伙。
把平順縣城留給了馬王爺、混天飛、開山鷂、一撮毛等等賊首。
這路流寇總人數雖然達到六七萬,但是算得上是賊兵的其實不足兩萬,馬賊更少不會超過兩千,擁有真正戰馬老馬匪的恐怕不會超過三百。
開山鷂等等幾個賊頭來到之時沒有把縣城團團包圍,他們也知道圍三闕一虛留生路會瓦解守城軍民的堅守決心。
徐明揚在城頭遙望流寇連綿幾里的營地心事重重,他早就告訴妻女兵兇戰危,平順縣守軍少城破難以堅守,如果賊兵破城他會戰死或者自殺全節。
歷史上的徐明揚在縣城被攻破后受傷被俘依舊大罵賊兵,最后被賊兵折磨而慘死,他的妻子和兩個跟在身邊的女兒都在縣城后衙上吊自殺。
流寇的幾個大頭目沒有把平順城放在眼里,都在營地里喝酒玩女人,嘍啰們驅使新裹挾的老百姓制造一些簡陋的云梯意圖趨勢流民蟻附攻城。
沒什么花哨,也沒有基本陣型,數萬流寇、流民或帶著興奮、或滿眼空洞、或滿臉無奈往平順縣城接近,亂糟糟的居然還夾雜著孩子哭女人尖叫。
幾個賊頭本來誤以為一天內就能夠拿下平順縣城,誰知道山民悍不畏死,扔石頭又準又狠,被逼著沖鋒的流民被打傷了兩三千都沒有能夠把云梯搭上城墻。
遠距離扔石塊沒有人能夠做到扔出超過十斤的石頭,基本上是五斤以下,也就是后世大半塊板兒磚的總量。
這些石頭從高處往下扔,砸傷人十之八九,擊斃流寇那得是直接命中頭領才有可能,因此被逼著攻打城池的流民傷者不少、死者還不算太多。
賊頭們不得已,只能收集門板、桌子讓流民們抬著接近城池。
可是他們又遭遇拋石機投擲的大石頭襲擊,打得哀鴻一片,六七萬流寇居然打了一天都沒有能夠進行蟻附攻城。
產生了重大損失,幾個流寇大頭目怒了,他們發狠破了縣城一定要殺得雞犬不留,一定要把縣太爺家的女人全部干得生不如死。
第二天,流寇不肯虛留生路,采取四面包圍團團圍攻的戰術。
流寇中為數不多的弓箭手和鳥銃手全部出動,攻城戰開始變得慘烈,守城軍民傷亡慘重。
城池里的軍民都知道兇險,真的做到了前赴后繼,接下來兩天的攻防戰中,流寇多次沖上城頭又被打下去多次,城下尸積如山血流成河,雙方死傷人數恐怕已經有了七八千。
五月十五日,平順縣城的惡戰已經過去了四天四夜,雙方都極度疲倦。
流寇沒有趁著月明星稀發動夜戰,有可能老賊們在營地里舔傷口。
平順縣城里沒有了哭聲,那是滿城人已經不再為親人戰死而悲傷,他們默默地拿上能夠找到的所有武器裝備在下一次戰斗中追上在奈何橋邊等待自己的親人。
知縣徐明揚渾身浴血,他一個文官老爺居然提著刀親手砍倒兩個爬上城頭的流民可見平順城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的妻子和女兒包括府邸里的下人都在竭力為傷者包扎,見到知縣一大家子都來參戰,守城者沒有怨言,絕大多數人都充滿玉碎豪情。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徐明揚飽讀圣賢書,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舍身為國乃是本分,可是看到十六歲、十四歲的兩個女兒,徐明揚往往心如刀割。
夜里一家子都沒有回縣衙后宅,他們和所有的守城者一樣在城墻下依偎在一起,徐明揚和妻女相對無言,都在感受互相的體溫,都在眷念美好的人世間…
當天下午,“紅旗軍”先頭部隊終于趕到了平順縣城南十幾里處一個叫做南門峪的村子。
人員組成是兩個騎兵把總、三個步兵把總,足一千八百人全部是正兵戰士,步兵標配的獨輪車全部留給了主力。
這彪人馬的主將的是趙坤、桑羽等等五個實授把總,他們立刻從不同方位用千里鏡觀察平順攻防戰情況,發現流寇雖然人多,攻擊毫無章法,貌似今天奪不下城池。
他們放棄了原定在流寇攻擊城池時從后面掩殺解圍,這是考慮到這樣做僅僅是擊潰這些流寇,殺傷和俘獲都不會太多,太多流寇會竄上山,“紅旗軍”人馬太少根本無法完成搜捕。
平順城還在,晚幾個時辰發動攻擊無傷大雅,還會使得主力更加接近戰場。
桑羽和袁思明、趙坤、劉四海協商后認為流寇鋪開的攤子太大,即便主力到達也無法憑借七八千人完成圍殲,還不如等到半夜趁著十分好月進行突襲。
老百姓因為沒有魚、肉禽蛋等等葷腥吃,太多人患有夜盲癥,超過一半人夜里不能視物,而“紅旗軍”的主要菜肴之一就是海魚,因此沒有一個正兵戰士夜盲。
趙坤和桑羽幾個判斷,紀律性如此糟糕的流寇在夜間貿然遭受打擊爆發營嘯的可能性很大,即便不產生營嘯,一大群瞎子也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