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下水道里,呂武舉著火把踩著爛泥,忍受著熏人的惡臭緩步前行,身后也跟著一陣衙役,每到一個岔路口時,他都會分出兩個衙役,同時在路口上做好標記,免得回來找不到路。
“武哥,不能再走了,咱們帶的火把要用完了!”正在這時,呂武身后的一個衙役向他勸道,他們已經在下水道里走了大半天天了,帶來的火把也越用越少,但卻絲毫沒有任何的收獲,這讓所有人都有些沮喪。
呂武聽到這里也是暗罵一聲,當下猶豫了一下這才終于命令道:“撤回去!”
隨著呂武的一聲令下,他身后的衙役也都是松了口氣,畢竟這下水道又悶又臭,如果不是為了查案子,恐怕打死他們都不愿意下來,這一天下來他們感覺自己全身都是惡臭,鼻子也都麻木了,回去恐怕連飯都吃不下了。
呂武他們這支隊伍開始回程,路上那些去了岔路的衙役也早就回來了,因為他們帶的火把更少,一般在火把用完前就開始回去,畢竟這下水道路線復雜,又沒有任何的光線,如果沒有火把迷失了方向,恐怕他們就得死在里面了。
等到所有人聚齊了之后,呂武又點了一下人數,發現沒有少人這才放下心,隨后又詢問了一下各隊的情況,結果所有人都是一起搖頭,他們也根本沒有任何的發現,這讓呂武也再次暗罵一聲,隨后就帶人出了下水道。
“呂班頭你們找到人了嗎?”呂武剛一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紅著眼睛撲上來問道,滿臉都是期望中夾雜著絕望的表情,這里是一個巷子口,周圍都是住在這條巷子的住戶,而眼前這個中年男子則是這次案子的苦主。
呂武雖然不想讓對方失望,但這時卻還是無力的搖了搖頭,結果這個大老爺們當場“哇~”的一聲痛哭起來,他身后的一個中年婦人更是“咚”的一聲暈倒在地,等到周圍的人手忙腳亂的把她救醒時,對方卻是悲呼一聲“兒啊”,哭嚎之聲響徹整個巷口,圍觀的不少人也紛紛落淚,更有不少人罵那些鬼丐不是人。
原來就在這幾天,東京城中連續發生多起兒童女子失蹤案,其中有幾起就發生在祥符縣境內,呂武身為班頭,這種案子自然由他負責,而他也很快查出,這些失蹤的兒童女子都是被下水道的鬼丐掠走的,比如今天這起,一個男孩在別人的眼皮底下被鬼丐拖到下水道里。
“該死的鬼丐!”呂武這時再次暗罵一聲,這幾天為了鬼丐掠人的案子他四處奔波,但最后卻都一無所獲,這讓他也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不過說起來也不能怪他,畢竟那些鬼丐神出鬼沒,等到事發時,早就順著下水道跑遠了,根本不可能找到。
“回衙門!”呂武不想再呆在這里看苦主夫婦哭嚎,當下再次開口吩咐道,手下的衙役也都累壞了,剛出來時就全都坐在了地上,現在聽到呂武的命令才一個個有氣無力的站起來。
“武哥,咱們的車馬錢還沒收呢?”不過就在這時,有個衙役忽然湊到呂武身邊低聲道。衙役們的工錢很低,如果只靠衙門里的那點錢,恐怕他們都得餓死,所以他們在外面辦案時,會向苦主收取車馬錢,包括路費、食宿等費用,這也是古代衙役的主要收入。
“滾,你們看他們都哭成這樣了,你還好意思去收錢?”呂武聽到這里卻是氣的大罵道,今天這對苦主夫婦都已經年過四十,前面生了四個都是女兒,好不容易才在幾年前有了個兒子,可是現在這個家中獨子卻被鬼丐給搶走了,兩人哭的都快斷氣了,反正呂武實在不忍去要錢了。
被呂武這么一罵,再也沒有人敢提錢的事,然后全都默默的跟在呂武身后準備回衙門,不過就在走到一半時,呂武卻說自己有事離開了,讓剩下的衙役自己回衙門去。
這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呂武甩開衙役后,立刻快步穿過條條街道,最后依然來到上次的那個酒樓,而當他登上二樓的包廂里,羅崇勛也早已經在里面等著他了。
“你不會是掉茅廁里了,怎么這么臭?”呂武剛一進來,羅崇勛就立刻捂著鼻子道。
“你在下水道里鉆一天試試!”呂武卻是沒好氣的道,隨后他也不客氣,坐下來就大吃起來,羅崇勛每次來都會叫上一桌子菜,都是他喜歡吃的,而呂武身為班頭收入不多,經常指著這頓打打牙祭。
“好好的你鉆下水道干啥?”羅崇勛這時站起來打開旁邊的窗子透透氣道。
“這段時間地下的那幫鬼丐太猖狂了,已經發生十幾起孩子女人被搶的案子,今天又有一個孩子被搶,我們這幫人天天跟在他們屁股后面跑,但卻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呂武這時氣呼呼的道,實際上每年都會發生這種鬼丐搶人的事,這也是他為什么那么討厭鬼丐的原因。
“原來是因為鬼丐,不過別說你們了,前幾天宮里有宮女失蹤,后來發現是一處下水道的鐵柵欄被人鋸開了,剛巧這個宮女還是淑妃身邊的人,結果就被告到娘娘那里,這下娘娘也是大發雷霆,當晚就讓禁軍進到下水道搜人,最后也是一無所獲,只能把下水道的柵欄再次加固了一遍。”羅崇勛這時低聲道,因為這件事算是宮中的丑聞,所以宮中也下了封口令,外界很少有人知道。
“連宮里他們都敢闖,難道朝廷就不肯下定決心徹底的清剿掉那幫鬼丐嗎?”呂武聽到這里再次惱火的道,他對這些鬼丐已經是忍無可忍,但卻又沒有辦法,畢竟他一個小小的班頭,手下能動用的頂多只有幾十個人,這點人扔到下水道里個響聲都聽不見。
“朝廷當然想管,事實上前幾天就有人上折子,希望朝廷派出大軍清剿地下的鬼丐,可是東京城這么大,地下的水道四通八達,特別是那些為了防洪水而建的排水溝,更是能夠通到城外,這么大的地方想要完全清剿一番,沒個四五萬的兵力根本不可能。”
羅崇勛說到這里時頓了一下接著又道:“軍隊一動就要花錢,你也知道因為這些年鬧騰的厲害,國庫里早就空了,所以朝廷根本拿不出錢來,另外就算派軍隊下去,那些鬼丐也能逃到地面上躲藏,等到風頭一過,他們還是會再進到地下做鬼丐,根本就是殺之不絕,所以最后娘娘也沒有同意。”
羅崇勛話中那句“鬧騰的厲害”,其實就是指趙恒這些年為了封禪,結果搞的天書運動花光了國庫,現在大宋表面上富庶,但其實里面早就窮的要當褲子了。
呂武聽到這里也是氣得一拍桌子,但最后卻只能無力的長嘆一聲,他自幼習武,曾經天真的以為天下的事情都可以用拳頭解決,但是后來才慢慢的發現,這天下間有太多的事情不是武力能解決的,甚至他學了一身的武藝,卻連個施展的地方都沒有,最后只能呆在小小的縣衙里混日子。
“好了,你也不要太沮喪了,鬼丐就像東京城的頑疾一樣,連朝堂上的袞袞諸公都沒辦法,你何必為了這件事而煩心?”羅崇勛這時拍了拍呂武的肩膀安慰道,他雖然是宮里的大太監,但宮里勾心斗角無處不在,平時他連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反倒是呂武和他沒有任何的利益瓜葛,再加上兩的私交甚好,所以他這時也難得流露出幾分真情。
“告訴你一件好事,娘娘已經說了,讓我們過段時間就找個由頭公開李氏父子的身份,到時再封他們個官職,你也不必再呆在衙門里再為這些事煩心了!”羅崇勛這時忽然想到一件事,當下臉帶微笑的道。
“這個…”呂武聽到羅崇勛的話也立刻猛然抬頭,隨后就露出深思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沉聲道,“娘娘有沒有說過確切的時間,到時會給李氏父子安排什么職位?”
“這個到沒有,不過我估計也就這一兩個月吧,至于官職雖然沒說,但應該是沒什么實權的閑職,畢竟咱們大宋的外戚都是這么安排的。”
羅崇勛說到這里時,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當下再次道,“對了,上次黨項細作被抓,竟然還和李氏父子有關,這件事娘娘已經知道了,甚至還夸了那個小的幾句。”
“咳,他也是運氣好,誰也沒想到租的院子以前竟然住的是黨項的細作,又在無意中發現了那副兵力布防圖,這才立下了些功勞。”呂武似乎不愿意讓李璋引起太大的注意,所以話中也盡量的降低李璋和這件事的聯系。
“如果只是運氣好,可不會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把生意做到東京城來,而且還為朝廷立下功勞,娘娘不但夸了他,甚至還想提前見一見這個孩子,畢竟娘娘的性子你也知道,無論別人怎么說,最相信的還是自己的眼睛。”羅崇勛這時再次笑呵呵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