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宋懷竹看著掌管全大陸情報,素來看事情最明白的師弟。
雪齋和尚看著他的目光嘆了口氣。
“你也明白的,西涼劍閣這一次肯定會做些什么。”
宋懷竹目光一凝。
“當然沒收到情報的我也有錯,”雪齋和尚眼中滑過一抹愧疚。
西涼劍閣如此聲勢浩大來神都一事,他居然在一開始沒收到消息,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不能怪你,”宋懷竹緩緩道,“誰也不能預料西涼劍圣的行蹤,這一次想必也是臨時…”
“你別騙你自己了,”雪齋和尚涼涼地打斷他,“你自己相信嗎?”
宋懷竹沉默了。
“西涼劍閣這一次的行動,絕對不可能是臨時起意。”雪齋和尚沉聲道。
不僅不可能是臨時起意,中土大陸情報接收者瞇起眼睛,不僅不可能是臨時起意,甚至可以是預謀了許多年的,蓄意一擊。
而察覺不到這一點的,恐怕只有大周如今年輕的掌權者。
當然實際那人掌不掌權只有大周人自己知道,雪齋和尚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可以的話他不想談論和政局有關問題。
“雪齋?”宋懷竹注意到師弟的情緒,輕聲道,“你不想說也可以的。”
畢竟他明白這位師弟的苦衷,涉及到西涼劍閣,這就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明爭暗斗。
“沒事,”雪齋和尚看他一眼,“我們只討論這次的會試。”
年輕和尚第一次收起平素悲天憫人的神情,聲音冷下來。
“西涼劍閣這一次傾巢出動,不管結果如何,面子還是要的。”
而對于心高氣傲的西涼劍閣,那群劍瘋子所說的面子,可不是別的東西。
“會元。”
宋懷竹淡淡道。
雪齋和尚額首。
“也許在西涼人眼里,不光是會元,他們甚至想要包攬第一名和第二名。”
原本與世無爭的和尚面無表情,“畢竟居然把莫寒和阮清同時帶來了。”
宋懷竹默默看著他,雪齋和尚意識到他與師兄同時參加會試,某種意義上和莫寒阮清的情況有些類似。
年輕的和尚咳了一聲。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我只是參加著玩的。”
他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師兄開路,大周的功名對他毫無意義。
“但莫寒和阮清不一樣。”雪齋和尚嚴肅地凝視著宋懷竹,“這兩人任何一人都有爭奪會元的能力。”
西涼劍閣是宋懷竹的最大對手,而莫寒和阮清則是西涼劍閣毫無疑問的絕對主力。
宋懷竹眼中涌動著莫名的霧氣,雪齋和尚閉上眼睛,旋即睜開,靜靜開口。
“尤其是阮清。”
宋懷竹眼中霧氣里混雜著一縷不解。
雪齋和尚看著他這個樣子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和莫寒曾經交手過,清楚他的實力,所以對莫寒其實我并不擔心。”
莫寒是西涼劍閣年輕一代名義上的第一人。
但此時此刻年輕的和尚卻說他不擔心這一位。
雪齋和尚看向天上冷冷的明月,仿佛看到那個女人冰冷的眼。
阮清聲名不顯,是因為這一位根本不愛出門。
和沒什么本事卻特別喜歡出門挑釁別人的蘇晴相比,這位就是個完全相反的存在。
宋懷竹看著臉色從未如此嚴峻的師弟,也覺得非常意外。
誰都不會想到,西涼劍閣中最讓他這位通透的師弟忌憚的,居然是一位形同空氣的弟子。
宋懷竹很了解莫寒,但正如雪齋和尚所說,他完全不了解阮清。
阮清出現在劍閣之時,他已經開始頻繁外出游歷,并因為蘇晴的緣故,再也不去劍閣,就此也失去了和這位遠房師妹相處的機會。
不過就算他當年留在寺里,估計也不會見到她。
連那個原本小時候其實不愛理人的莫寒都能逼到跟在她后面跑的地步…可見那個女人冷淡低調到什么地步。
如果西涼劍圣沒有將阮清抬到大師姐的地位上,也許很多人根本不會知道這個名字。
她就像雪原里的冰霧,在凍死你之前,都看不清身影。
“你…為什么這么覺得?”宋懷竹問道。
雪齋和尚深吸一口氣。
“阮清的銳氣非常可怕。”
雪齋和尚腦海中回想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到阮清對付敵人的畫面。
那是從后金草原那邊竄來的一股流寇,不知為何沒長眼的襲擊了西涼劍閣,當時雪齋和尚奉師父之命與莫寒交換正在西涼劍閣里做客。
然后他就看見了在莫寒不在的情況下來,阮清如何獨自迎擊敵人。
年輕的和尚搓了搓袈裟下泛起的雞皮疙瘩,時隔已久,但那時的場景他永不能忘。
“我見過阮清對待敵人,簡直就是西涼的冰雪女王。”
年輕的和尚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是的,冰雪女王。
雪齋和尚遍尋腦海,卻也只能找到這樣的詞匯。
那股狠勁他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女人有…
想到這里雪齋和尚突然一愣。
…不,其實他還見過一個女人。
似乎有著相同的感覺。
此時在西涼劍閣所寄宿的白馬寺禪房里,也有人在討論那個女人。
西涼劍閣之中此時也在發生爭吵。
“父親,在大周地界你對于大周六藝的結果不作為也就算了,”
蘇晴又摔碎了一個茶碗,紅燭搖曳下,她死死盯著上首西涼劍圣閉著的眼睛,大聲質問道。
“你為什么還偏袒阮清!”
西涼劍圣對于盛怒的女兒無動于衷,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怎么偏袒她的了?”
“她今日冒犯了我!”
蘇晴想起今日在大庭廣眾下當眾質疑自己的阮清,眼中閃爍著嫉恨的光,要知道這是劍閣弟子平素絕對不敢做的事!
“如果母親在這里,那個女人今晚就會被送回去!”蘇晴尖聲叫道。
西涼劍圣閉著眼睛坐在上方沉靜在修煉中,對于自己的女兒的尖叫極為冷漠,但就在聽到這句話,老人睜開了眼睛。
老人的眼神看著蘇晴的眼神極其冷酷。
“送回去?”
蘇晴其實也就只敢在父親閉著眼睛的時候看他,沒想到修煉中的父親居然真的會開眼,此時視線低垂,氣勢已然小了大半。
然而不等她囁喏開口,頭頂上卻再次傳來西涼劍圣冰冷的聲音。
老人的聲音寒冷得像是西涼雪原上的風,牢牢地注視著女兒的眼睛。
“把阮清送回去,難道你替她上場爭武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