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變成什么樣子?
“當然是大周要完的節奏。”
段立崢無語地聽著周圍的風言風語,結果身邊的少女卻呼的一聲笑。
“什么意思?”
少年無奈地開口。
什么叫做要完的節奏?
朱鸞轉身拍著段立崢的肩膀,“這些人的意思,不就是如果我們這些人成為進士,大周簡直要完么?”
雖然聽不懂朱鸞口中古怪的詞匯,但段立崢此時憑借他的聰穎,本能地明白了這位少女的意思。
這丫頭…
能對流言滿不在乎到這種地步的人…
嗯,不愧是她。
此時鐘聲罷,古禮收。
大周載初九年,會試六藝第一場,在南方擂臺少年的一方長揖中結束。
最后一聲鐘聲,咚!
禮畢。
少年深深的彎下腰。
場間一片死寂。
那樣激烈恢宏的儀禮,結束時,卻是那么靜謐。
剛剛還熱情如火的少年,此時卻寧靜如山中古樹。
但這份安靜里,卻又新芽萌生。
莊嚴,肅穆,卻又吹起新風。
在長長的余韻里,所有人怔怔注視著他,恍然忘記此時另一邊的北方擂臺。
擂臺上的另一個男人臉色極其難看,他也禮畢,但瞪著南方擂臺的雙眼血紅。
雖然有不少堅守傳統的年長者和世家子固執地呆在他的臺下,但此時六藝擂臺間論關注度,已然成了青衣少年的單人舞臺。
“哼,嘩眾取寵之徒!”
六藝終于結束之時,憋了整場的那個男人終于忍不住,咬牙切齒罵出了聲。
而他臺下為數不多但嗓門極大的人群里也噴出咬文嚼字的污言穢語,攻擊那名少年的身世和離經叛道。
就在眾人猜想素來年輕氣盛的少年會如何回應之時,青衣少年站在擂臺中央轉過身來,迎著對面男人嫉恨的目光…
靜靜行了一禮。
隨后走下擂臺。
場間再次鴉雀無聲。
不少罵的正歡的人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真是個明白孩子,”朱鸞在臺下笑起來。
一直神情復雜的段立崢此時抬起頭來,目光變得柔和,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這一場禮才真正結束。
而那名動作并不規范的少年,在最后那一刻,詮釋了何為禮。
但場間有多少人看懂就不知道了…
掌聲從他身邊響起。
第一個鼓掌的人,是她。
朱鸞輕輕拍了拍手,她的聲音并不響,卻率先打破了平靜。
就在這一聲之后,不知是誰第二個反應鼓起掌來,旋即舞臺邊響起一片掌聲,如同暴風驟雨經久不息。
她啊…
段立崢抬起手,心悅誠服地鼓掌,而就在這個時候,朱鸞剛放下手,一個視線卻穿越人群。
那名正走下樓梯的青衣少年,突然抬眼看了她一眼。
隔著這么遠的人群,一個普通人其實很難察覺到她的存在。
段立崢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青衣少年沒有說話,只是輕微額首向朱鸞示意。
朱鸞回禮。
隨后青衣少年,身世復雜的青州顏禮走下階梯。
這是他們的初遇,當然現在還沒有人能意識到這份相遇的意義。
而接下來,隨著鐘聲的響起,新一輪的擂臺賽宣告打響,人們擦亮眼睛,準備沉浸入新的世界。
而第一場的禮的余韻,卻久久不能消散。
哪怕參加會試的舉子們的水平都很高,但第一場的那個禮實在是太特別,連帶著后面都顯得有些普通。
“居然還想著那個青州解元的那場…”
“但那個人離經叛道,這樣的人成了解元,日后還成為進士進入官場,一定能會為禍人間…”
所以果真是大周要完的節奏。
聽著人們的議論,段立崢苦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洪亮的鐘聲再次響徹山間,段立崢突然渾身一凜。
朱鸞抬起了頭。
一直默默在林間看鳥的宋懷竹轉過了身。
沒想到這個時候這么快就到了。
前面的六藝如流水般迅速而過…
另外兩個讓大周要完的解元要上場了。
段立崢看向身邊的少女,向她伸出一個拳頭。
就在周圍舉子莫名其妙的目光里,朱鸞伸出她的小拳頭,和段立崢的拳頭碰了碰,完成了只有徽州少年們懂的儀式。
不遠處的雪齋和尚遠遠看著這一幕,側眼看向宋懷竹掩在袖子下的手,“要不我們也來碰一下?”
宋懷竹默默看了他一眼。
“好好,”雪齋和尚無辜地抬手,“不做就不做,但是師兄…”
他的聲音驟然嚴肅。
“記住你此行的目的。”
宋懷竹目光微凝,點了點頭,隨后轉身,靜靜朝北方的擂臺走去。
朱鸞轉過身,背對著段立崢道。
“我去了。”
段立崢點點頭,“嗯。”盡量讓聲音平靜一如往常。
朱鸞無言地笑了笑,“我在舞臺上等你。”
段立崢一怔。
那是在鄉試六藝時,他上臺前對她說過的話。
她還記得。
少女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地離開。
亮到極致的日光灑落,落在她的肩上,纖細的少女裙裾微揚,段立崢一愣后卻恍然發覺。
她好像長高了一些。
少年懸著的心卻突然安定下來,變為滿滿的期待。
她會比什么?
她會…再次帶來什么?
當宋懷竹和朱鸞一左一右站上擂臺之時,臺下的嘈雜達到了頂峰。
這不是文試六藝的第一場對決。
但這個時候人們恍然發現。
這是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的解元對決。
這時,困擾眾人許久的謎題終于揭曉。
禮官報出了這一場的主題。
“天泉書院朱瑛對天涼書院宋懷竹,題為樂!”
段立崢霍然抬頭。
她居然選了樂?
等等,段立崢想起朱鸞之前隱晦的表達,這真的是她選的嗎?
還真不是她選的。
朱鸞嘆了口氣,看來她想在六藝中老老實實下場棋的夢想真的永遠只能成為夢想了。
朱鸞抬起頭,遙遙注視著北方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
你選什么不好選樂啊?
站在北方高臺上的宋懷竹敏銳地感受到了對面的不善,渾身一凜。
在他看來是騰騰的殺氣。
樂么…
倒也不是不行,也沒到非要鬧到和考官撕破臉換回自己原來分類的程度。
朱鸞呼出一口氣朝一旁的樂棚走去。
禮也好樂也好,都需要樂棚里的樂師伴奏,而如果考生準備自己演奏,此時自然是沒有自帶樂器的,一般是朝樂棚里的樂師去借。
“請問哪位可以借…”
然而沒等朱鸞說出要借的樂器,樂棚里的樂師們卻紛紛抬頭,木然看向門口的少女。
“這位小姐,我等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