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熱血沸騰。
正因沸騰,所以窒息。
世有烈日當空,而后有逐日者。
文名,逐日。
這篇文章以這句話開頭,洋洋灑灑數千言,縱橫捭闔,大氣磅礴。
就是這樣一篇制藝文章,一篇以經義論時務的文章,卻寫的如此令人震撼。
是的,就是震撼。
這是這篇文章給人最直觀的感受。
不是給學子,是給所有人。
“我服了。”在足足看了六遍之后,朱玥才心神稍定,聽見身前少年靜靜說道。
“不愧是文武雙修…這樣的文章…”司徒高義低聲喃喃道,隨后又閉上嘴,滿臉復雜地再次凝視著卷軸。
宛如一柄利刃劈向心臟一般,直擊人心的文章。
“我大概明白立崢為什么會排在第二了…”一旁的魚斯年緩緩說道。
慕恪之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
他也明白。
在看到第五遍上,他勉強將心神從這篇文章中拔出,去看了一旁段立崢的文章。
他并沒有全部看完,但只看了個開頭他就知道那也是一篇好文。
是哪怕被評為解元也當之無愧,無可指摘的好文章。
但和這篇文章不一樣。
這個女子的這篇文章如果不被評為解元,恐怕會引起巨大的騷動。
如果是在糊名的情況下,這種情況估計還會更嚴重。
而首先會提出質疑的,不是讀書人,而是廣場上人數最多的民眾們。
制藝本是艱澀難懂的東西,近年來為了在公示時更好的服眾,水平更高的學子們都注重經世致用雅俗共賞。
但這畢竟涉及讀書人的清高,對于不懂制藝的百姓而言,大部分的制藝文章只是看個熱鬧,看完心里不會有什么感覺。
但此時…
慕恪之環顧四周,看著周圍全部沉浸其中的民眾,心中一瞬間閃過一絲悸意。
這篇文章不一樣。
他從未看過這樣的文章。
段立崢的文章的確完美,唯一少的是這女子文章中的那份血氣。
正是這股血氣,給這篇文章帶來了不同凡響的力量。
而在那份血氣背后,是難以掩飾的才華。
此時這份才華,正在日光下煥發出炫目的光彩。
慕恪之是個很懶的人,但此時撫摸著自己胸口,感受著自己久違的心跳,他最終嘆了口氣。
他一陣恍惚,眼前突然浮現出紫陽書院的草堂前,那個女孩子跽坐在草地上恍若隔世的身影。
他以為他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時候,發現了一顆蒙塵的明珠。
但現在他才明白。
那不是明珠,那是包裹在堅硬鐵巖中的寶石。
而從中流淌出的光芒宛如烈火,將燒遍整個荒野。
世有烈日當空,而后有逐日者。
不得不服啊…
不得不這么做啊…
五曲隱屏峰上,觀景臺中,此時正陷入死寂。
所有官員直直地看著手上最新放榜的快報,怔愣無言。
繼杜昊乾之后,主考官方伯年再次成為了矚目的焦點。
隨著快報送來的還有完全謄抄出來的首榜學子的全卷。
似乎是為了方便諸位大人傳開,解元和亞元的試卷被謄抄了三份。
此時其中一份被牢牢握在方伯年手中,另外兩份正在文官手里爭相傳閱。
但每個拿到手的文官都不愿再次松手,兩份試卷完全不能滿足其他官員的需要,不少一直拿不到只能聽同僚愣愣吟誦的官員,都眼巴巴看著方伯年手里的那份。
但方伯年遲遲沒有松手。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上的試卷。
這份卷子他其實很熟。
大大小小十余道題,每道題他都看過不止一遍,字斟句酌,和下面那份仔細比較。
唯一不熟悉的,是現在才揭開的,試卷上面的名字。
朱瑛…
那個女子。
沒想到他居然親手點了那個女子為解元。
在看到這篇文章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他不得不點這篇文章的考生為解元。
否則這篇文章一旦被公示,一定會引來民亂。
這篇文章的煽動性,就是如此之強。
方伯年不是沒有想過毀掉這篇文章。
能寫出這樣文章的人,事實上非常危險,如果一個使用不當,恐給朝廷惹來大禍。
這樣的人,如果不能收為大周所用,還不如一開始就毀掉。
可惜…事已至此。
真是…可惜。
大周國試的各方面規定,實在是過于嚴苛,尤其是在鄉試上,簡直嚴防死守。
在這份考卷原封不動被送到他的手上開始,就決定了無人能再對這份考卷做什么。
為什么沒能在之前毀掉呢。
方伯年的眸光深了深。
大周國試的舊制…看來的確是要改了。
從那個人插手國試制度開始,一切都開始不一樣。
而這樣的制度居然持續了那么多年還沒有更改。
實在是不合理。
信鴿獵鷹快馬。
這一天,可以看到徽州的上空各種傳信的手段各顯神通。
文試的結果以令人驚愕的速度傳播,在同一時刻,城外的諸大書院,城內的各大世家,都收到了消息。
國試史上第一位女解元誕生了!
整個徽州都被震動。
然而就在眾人為文試成績震驚不已時,武試最新的情報也紛至沓來。
在這個下午實在是發生了太多事,讓徽州的所有人目不暇接。
“最新情報,在五曲隱屏峰的武試,朱九小姐和段二公子進了四強戰!”
“文試的解元公和亞元公進了武試的四強戰!”
時間流逝,紅榜下,原本來看榜的學子和民眾還在那篇文章中流連忘返時,是這樣的呼聲才把人們拉了出來。
朱玥早就收到了這個消息,此時沉默不語。
廣場前的人群卻再次轟的一聲炸開。
文試解元和亞元居然還進了武試前四!
這簡直是舉世罕見!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快去看武試啊!”
“去看武試!”
“快去!也許還能趕上決戰!”
廣場上整個人群都暴動了,烏泱泱的人群居然全部調轉方向,各家呼朋喚友,出城準備前往五曲隱屏峰。
“走吧,”慕恪之看了一眼司徒高義等人。
“那兩人還真的…”司徒高義搖頭,“本來也是要去看的,走吧。”
廣場上的人迅速減少,周圍的人都在準備離開。
“小姐…”慧娘看著還愣愣地站在紅榜前的朱玥,為難地問道。
朱玥閉了閉雙眼,隨后重新睜開。
“去看武試。”
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