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鸞和朱戎擠在一眾考生中前行。提前交卷的考生畢竟是少數，涉及前途功名，大部分的考生都會堅持到最后一刻，尤其是年紀大一些的考生，歷來格外謹慎。
考棚正門雖然是臨時搭就，但樹立的門柱十分氣派，這就是傳說中的龍門。門柱上雕刻著桂花的文案，寓意蟾宮折桂。
鑼聲敲響，意味著一切塵埃落定。在穿過龍門之時，有人歡欣雀躍也有人悲傷落淚，朱鸞和朱戎夾雜在一眾年紀比他們都要大的學子中，臉上神色平靜，看上去既不高興也不失望，在人群中看上去很是顯眼。
兩人邁過龍門，就聽見有人問，“考得怎么樣？”
朱鸞看了一眼擠過來的司徒高義，歪頭想了想道，“還可以。”
司徒高義聽到這模棱兩可的回答，正想追問，發現朱鸞的視線已經從他身上移開，看向他身后。
段立崢和魚斯年站在龍門不遠處的大樹下，正看向這邊。
朱鸞對那兩人揮了揮手。
魚斯年和段立崢同時抬起手，結果互相看了看，又放了下來。
朱鸞笑起來，朝兩人走去。
“感覺怎么樣？”朱鸞在樹下站定，段立崢開口問道。
朱鸞轉身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人群，看了眼自己被墨染黑的手指。
小的時候，她獨自一人在小書房里悶頭寫著縣試題的身影浮現在朱鸞眼前。
朱鸞回過頭，看了眼自己考籃里空空如也的酒壇。誰能想到，當年所作的無用功在今天派上了用場，當年沒能實現的愿望，居然跨越了兩輩子在今天成為了現實。
朱鸞對眼前兩人莞爾一笑，說道，“挺開心的。”
這時朱戎從后面走上來，將朱鸞手中的考籃接到自己手里，拍了拍朱鸞的肩膀，指了指旁邊。
衛勇已經套好了馬車，正朝這邊而來。
朱鸞對面前的兩人還有身邊的司徒高義拱了拱手，朱戎也跟著拱手。
“先告辭了，”她說道。
段立崢和魚斯年點了點頭。
朱鸞對兩人擺了擺手，跟在朱戎身后，大步走向英國公府的馬車。
縣試的放榜在四天后，對于各大書院來說，即便縣試剛剛結束，但學問一日不可懈怠。
五曲隱屏峰下，文試的考棚已經拆除，五曲隱屏峰上，今日還是一片讀書聲。
草堂前的草坪上，學子們讀的越發賣力，因為今天又到了小課的日子了。
在郎朗讀書聲中，有不少年紀稍大一點的學子讀著讀著會抬起頭來，疑惑地看一眼草堂。
“考問的時辰已經到了，先生今天怎么還沒有出來？”青石下，李文曜看著慕恪之問道。
“誰知道呢，”慕恪之躺在青石上一邊翻著書，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是不是因為明天縣試文試放榜，縣令大人有拿不準的地方，向先生請教在的？”李文曜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誰知道呢，”慕恪之依舊懶洋洋地回答。
李文曜皺起眉頭正想說些什么，突然看到青石上的慕恪之倏然抬起頭，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李文曜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留意到草堂側面的院子里，一位書童手上拿著一疊紙，快步向草堂內走去，那書童不知為何看上似乎心情激動難持，上石階時竟險些摔跤。
草堂內，南山先生看了眼書童送來的東西，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個真的是她寫的？”他問道。
小書童點頭，“小子在巡查考場的時候，每刻鐘都會假裝路過一次，將她寫的東西謄到紙上，應當一句不差。”
南山先生再次沉默了。
許久后，他把紙上的文字再次看了一遍，一邊看一邊問道，“那個人查出來了嗎？”
小書童面露難色，“沒查到，”他說道，“衙役們都說沒看到什么人影，還說是小子自己昏了頭看花了眼。”
南山先生皺眉揮了揮手，“那就先這樣吧，你們也不用查了。”
小書童應聲退下，南山先生像是在抑制著什么一般，拿著紙張的手有些顫抖。
紙張的一角被他攥出了褶皺。
隨后他走到了墻角，將手上的紙張全部投入了火爐中。
第二天一早，朱鸞是被鞭炮聲吵醒的。
放榜報信的喜車在大街小巷穿梭，隔壁的崔家，前對門的羅家，都各自鑼鼓鞭炮聲齊天。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如同年節。
朱戎站在院子里側耳聽著外面的熱鬧，看著朱鸞笑著說，“等下就應該到我們家了。”
他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丫鬟婆子們驚喜地叫聲。
朱戎和朱鸞走了出去，只聽得一片鞭炮鑼響，三匹身纏紅綢的馬停在了英國公府門前，報喜的人翻身下馬，高聲喊道，“一片聲叫道：“恭喜英國公府，快請朱少爺出來，恭喜進學了！“
白老太君聞聲走了出來，聽到報信人的話，臉上難掩喜色，拄著拐杖對人群點頭道謝，派人給賞錢給報喜的人，隨后吩咐陳婆子抬出大籮的銅錢，撒給門口看熱鬧的人。
人群頓時喧鬧，響起一大片賀喜聲，英國公府前變得從未有過的熱鬧。
報信人將報帖遞給朱戎，上面寫著“捷報貴府朱諱戎高中徽州縣試第七十三名。”
然而，朱戎沒有伸手去接。
“大少爺？怎么不接啊？”“這孩子莫不是歡喜傻了吧？”
沉浸在歡喜氣氛里的眾人正一臉欣喜地看著朱戎，卻沒想到，朱戎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報帖一動不動。
“朱少爺？您這是？”報信人平生第一次看到這種事。
朱戎抬頭，一臉古怪地看著報信的官差，左右環視了一下問道，“就只有我的？”
報信人愣了愣。
“難道貴府還有其他少爺參加縣試？”他問道。
朱戎皺起眉頭沒有說話，報信人繼續說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但貴府只有這一封，今年前四百名都有送報帖，如果沒收到，要么是末榜…”
報信人掂了掂手上的賞錢，看著眼前愕然的朱戎，一臉遺憾地說道。
“要么就是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