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蘇子斬來到門口,蹭了蹭腳底的雪,冒著一身寒氣進了屋。
云遲給他倒了一盞熱茶,語氣尋常,“身體可好些了?”
蘇子斬掃了云遲一眼,解了披風,扔在一處,走著云遲面前坐下,端起茶盞,捧著喝了一口,也語氣尋常地說,“好了。”
二人經過昨日,一個冷靜了下來,一個消了氣,如今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喝茶議事了。
“昨日聽說你押下了韓大夫?為何?”云遲詢問。
蘇子斬捧著茶盞暖手,將押了韓大夫的原因說了。
云遲聽罷,瞇起眼睛,沉思片刻道,“不止梅府、皇室、武威候府,京中各大府邸,也都多多少少用著神醫谷。”
蘇子斬點頭,“是了,哪個府邸無人生病呢。”
云遲頷首,“從神醫谷查。”
蘇子斬也正是這個意思,“兆原縣距離神醫谷不遠,不如就去一趟神醫谷,見見元道子,看他怎么說。”
云遲挑眉。
蘇子斬道,“我去。”
這時,有人端來飯菜,云遲沒立即表態。
蘇子斬拿起筷子,一邊吃著一邊說,“十幾年前,天不絕叛出神醫谷,想必有原因,稍后我寫信問問他,韓承有兩把刷子,三年前也叛出神醫谷,對神醫谷的內情,他應該了解不少,讓他配合著查,應該省力不少。”
云遲琢磨片刻點頭,“也好,不過…”
“怎么?”蘇子斬看著他。
“要查,不如就大張旗鼓的查。”云遲道,“無論是查盤龍參,還是查神醫谷,以及背后之人,從京城,到京外,查個底朝天。”
蘇子斬想了想,頷首,“如今敵在暗,我們在明,索性就豁出去的查,倒也痛快。”
二人意見一致,自然不必多言,用過午膳后,便商定了徹查的計劃。當然目前以查盤龍參之事為主,其余的事兒為輔。
午膳后,蘇子斬起程前往神醫谷,云遲起程回京,同時,東宮的暗樁與蘇子斬的暗線分別收到了大力徹查的消息。
北安城在蘇子斬離開的第二日,又發現了一千二百人染了白皰瘟疫。
安十六稟告花顏時,臉色十分蒼白,“少主,十分奇怪,明明我們已做了最好的措施,及時控制了瘟疫發作之人,自夏府拿的二十斤盤龍參也救了三百多人,可是,今日發作的人數卻依舊沒有減少,若是這樣下去,不出兩日,怕是會有上萬人發作…”
花顏臉色也十分難看,對安十六說出了昨日她猜想之事,“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青浦縣并不是白皰瘟疫之源,北安城才是白皰瘟疫之源,青浦縣不過是一個吸引我們視線幌子而已。”
安十六頓時大驚,“少主的意思,早就有人在北安城埋了瘟疫之源?所以,如今無論我們怎么掌控,都如雪球般地在滾?”
“嗯。”花顏點頭,“我也是昨夜剛想到的。”
“那怎么辦?”安十六歷來穩重,如今也有些慌了,“天不絕試遍了所有藥材,至今沒找到能替換盤龍參的藥。若是這樣下去,北安城真會成為一座墳城了。”
花顏虛攥了攥拳,將她畫的那副地勢圖鋪開,指著幾處說,“從今日起,以各府各家各院為小隊,只要沒有沾染瘟疫的各家,分批派人送出去這幾個地方。”
安十六一愣,“少主的意思是?”
“做空北安城。”花顏道,“動作要快一些。”她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如今剛天明,到今日子夜之前,除了已染了瘟疫的人,所有人,都撤出去。每一府,安排兩名士兵監管。各府各戶之間,各自相隔三丈遠。這樣的話,即便有發現瘟疫者,也只會小范圍波及,立即掌控起來就是了。”
“少主這個法子好。”安十六聽罷,眼睛一亮,“北安城幾萬百姓,我們有三萬守城軍,五萬敬國軍,五萬武威軍,調出一半人手也就夠用了。”
“嗯。”花顏點頭,“你帶著花家暗線沿途暗中監控,一旦發現出城的人里有異動之人,立即押起來,嚴加拷問。我留在北安城,帶著人一寸寸將北安城掘地三尺。”話落,她目光森寒,“我就不信了,揪不出藏在暗中禍害的瘟疫之源。”
安十六摩拳擦掌,惡狠狠地說,“少主放心,十七已得到消息,今日就會來北安城,我們二人一起盯著運送出城的人,定不放過一個有異動者。”
“好,你現在就去安排吧。”花顏擺手。
安十六片刻也不耽擱,立即去了。
花顏叫過來程子笑、五皇子、夏澤,又命人喊來了程顧之。
蘇輕楓入了武威軍,蘇輕眠也跟著進了武威軍,其余早先被蘇子斬收服的各府公子也都得了重用,分派到了北地各州郡縣理事,唯獨程顧之未做安排。
程翔、程耀的凌遲處死,程家的倒臺,對于程顧之的打擊十分之大,他在花顏的準許下,為程翔、程耀做了發喪,之后,將程家分了家。做完了兩件事兒后,再也支撐不住,便病倒了。
花顏一直等著他病好,前日,在蘇子斬封鎖北安城,對各家各戶下了禁令后,程顧之曾派人來問出了什么事兒,那時花顏沒工夫理會,如今要做的事情事關重大,想起了他的本事,便派人喊了他來。
程顧之經歷家族大變,大病一場后,瘦了不少,倒如今,已緩和了過來。他這兩日便覺得北安城不對勁,顯然是出了大事兒,但也沒想到原來是白皰瘟疫。
一行人齊聚一堂后,花顏將她的安排說了。
程顧之當先開口,“有許多百姓,在北安城住了數代,怕是不愿意走,再加之如今又是大雪天寒的天氣,這般送出,老弱婦孺們怕是有心想走,也受不住,走不動。”
花顏道,“我選中的幾處地方不遠,最遠之處,百里地,最近之處,三十里。老弱婦孺們安排車馬,撿能走的人走,應該十有八九不是問題。”
程顧之點頭,“瘟疫可怕,百姓們也是知道,若北安城真如太子妃所猜測般,有瘟疫之源的話,這樣的安排,倒是最妥當之法。”
花顏深吸一口氣,“我也是沒法子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幾萬百姓都死在城中。這般情況下,不能坐以待斃。否則,北安城就會成為一座鬼城。”
“太子妃安排吧!看看我們幾人能做什么?”程子笑揉揉眉心,這些日子,他每日不足兩個時辰的睡眠,泄氣地說,“我將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盤龍參目前是再也找不到了。”
花顏點頭,“今夜子時后,我,五皇子與程七公子,程二公子與夏澤,我們幾人,分成三批,將北安城東西南北四城掘地三尺地翻過來,查找瘟疫之源。此事危險,我會安排花家暗衛保護,一定小心謹慎。”
幾人沒意見,夏澤沒想到花顏將他也派上了用處,眼睛很明亮。
花顏見幾人沒意見,拿出北安城的布防圖,劃分三片,分別做了瓜分安排。
她安排完,幾人都摩拳擦掌。
對于瘟疫,自古以來,除了研究出有效的藥物外,便只有鎖城一個法子。花顏卻將城內的百姓們分批運送出去,做空一座瘟疫之城,不得不說,行止很大膽,但凡有疏漏之處,有染瘟疫的人被送出去,也就等于瘟疫傳出去了。
若是別的具有潛在期發作慢的瘟疫,花顏不敢用此法,但因為是白皰瘟疫,潛藏期短,發作快,所以,花顏敢這般做。
她有花家做后盾,二,她已明面上掌控了整個北地以及北安城。上到官府,下到軍隊,這般整合地做一件事兒,打破坐以待斃的局勢,也就打破了背后之人的安排,但凡有異動者,也就是引蛇出洞。
花顏安排好后,便命人將天不絕喊了回來。
天不絕已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幾日夜,全無收獲,臉色掛著喪氣之色,見到花顏,他無精打采,似老了好幾歲,悔不當初地說,“都怪老夫以前張揚愛顯唄,誰想到因果循環,如今遭了報應,吃了苦頭了。真不知道我那師兄將藥方給哪個狗東西看了,真是泯滅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