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算得上英俊的臉,兩道烏黑的眉,挺拔的鼻梁,輕抿的薄唇。可仔細一看,就會現與殷逢的長相,分明是不同的。
剛才她為什么看一眼這人趴在這兒,會想起殷逢?
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有好幾次,殷逢趴在她身邊睡覺的姿態,那身影幾乎就要和眼前的陌生男子重合在一起。
于是她心中,驚疑的感覺越來越濃。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并不說什么。腦海里突然想起殷逢曾經給她看過的一段監控視頻——
貴州,滴水的屋檐,背對著鏡頭的男子,穿著殷逢的衣物,背著他的包。那身形姿態,連陳楓和其他人都瞞了過去。但是殷逢看出了異樣。
是個替代者。
他為什么出現在這里?鎖鏈鎖著,仿佛已經有一段時日,他還有床,有桌子,桌子上還有電腦和一疊紙張,旁邊還有書柜。
他在這里干什么?
尤明許腦子里突然涌出個古怪的念頭——難道那些人,就是這么訓練他的?連殷逢的起居寫作習慣,都要模仿?
在這個時候,尤明許只感覺到深深的詭異,卻還沒有察覺到巨大的危機,即將來臨。
其他幾個警察,和殷逢也是熟悉的,不過他們看到突然出現的這個人,只是感覺到眼熟,也有種怪怪的感覺,但是并未聯想到殷逢。
倒是許夢山,皺著眉,下意識往后看一眼,找殷逢。
結果這一看,許夢山就是一呆。
殷逢是跟著眾警察身后,走進這間密室的。前后都有警察,所以他一點也不緊張。
只不過看著這幽幽深深的密室,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個夢,還有曾經支離破碎的自己被折磨的記憶。也是類似的走廊,類似的密室,他看到了殷塵身后那個人,也看到了滿墻血淋淋的工具,和被囚禁的自己。
不過,這也不一定就是那里。如果有人刻意布置,是很容易做到的。
靜觀其變。
然而當他跟著眾人,走進這間屋子,也看清書桌上趴著的那名男子時,他就愣住了。
他的反應比尤明許更快,轉瞬間就想起了貴州,想起那個站在屋檐下的男子,想起身邊人全無察覺,以為他還過著逍遙傲慢、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卻已被那些人拖進黑暗里,而這名男子,卻代替他,成為他,安安靜靜出現在那間宅子里。
殷逢心中驟然就升起一股強烈的恨意,與無法言喻的惡心透頂的感覺。代替他?誰人能夠代替他活在這個世上,剝奪屬于他的一切?而現在,替代者居然堂而皇之出現在他面前。
這男子,毫無疑問是懲罰者的人。
甚至有可能,他會不會是那名令他感到熟悉的創建者?
在腦子里還沒有明確答案前,殷逢的身體已先動了,他一把拔出身邊一名警察的槍,最先瞄準了書桌后的男子,眼露殺意,面如霜雪。
許夢山一回頭,就看到殷逢這個表情,所以他吃了一驚,只覺得殷逢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強烈。但他也反應過來,心想莫不是殷逢察覺了這人的身份,也立刻拔槍,對準那名男子,以防萬一。
其他幾個警察也拔出了槍。
尤明許也轉頭找殷逢,看到他的模樣,也愣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恨意,她心頭一軟,遞給他個安撫的眼神。在昏暗閃動的光線里,他看清了,微微朝她點頭,示意自己會沉住氣。尤明許心中一安,但是還有許多疑惑——明韜為什么會死在這里?顯然警察們是被引到這里來的。這名替代者,為什么也出現在這里?
他現在,是死是活?
從外表看,看不出異樣。
許夢山再次上前,探那人脈搏呼吸,結果手剛搭上那人的脖子,那人竟微微動了一下,許夢山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舉槍。
那人慢慢睜開眼睛,眼神似乎還是茫然的,待到看清眼前的一片光和人,他竟像受到非常大的驚嚇,一下子彈起,往后靠進椅子里,臉色煞白,嘴唇甚至還哆嗦著。
“你們…是什么人?”他的嗓音啞得就像幾年沒說過話,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里摳了出來。
許夢山答:“我們是警察。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那人像是有點沒反應過來:“…警察?為什么會有警察?是來抓我的嗎?我沒有犯過罪,沒有殺人!是來救我的嗎?你們終于來救我了嗎?”
他的言語明顯混亂,情緒非常驚恐激動。尤明許和許夢山對視一眼,尤明許心念一轉,上前一步,柔聲說:“你別害怕,我們是警察,警察當然是來救你出去的,沒人會害你。”
那人怔怔望著她,約莫是感覺到她的柔和與善意,他本就長得英俊清秀,這樣沉默縮著,就顯出幾分怯怯的乖巧。尤明許的心頭又是一撞——如果不是那張臉長得不一樣,她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尤英俊呢!
然后那人的視線,越過她,往她身后的人看去,眾刑警們都已判斷此人沒有攻擊力,慢慢放下槍。
只有一個人,還持槍對著他,眸色冷凌得嚇人。
那人也在這時,看到了殷逢。他的臉陡然變色,原本像是呆滯下來的眼眸,突然驚恐地睜大,整個人從椅子上跌落下來,開始往椅子后面縮:“啊、啊、啊…你來了!我聽話!我一定聽話!好好寫,馬上寫!最新的一本小說就快完成了!求求你,別打我,別再那樣對我!我保證好好寫!保證比上一本寫得更好,求求你,求求你…”他就像是被嚇破了膽,全身著抖,哭了起來。
眾人都是一愣,下意識看向殷逢。
殷逢眸色沉沉,盯著那人,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個窟窿來。
尤明許也愣了愣,那種隱隱不對勁的感覺,又涌上心頭。這人到底在說什么?誰讓他寫東西了?他為什么一看到殷逢就表現得這么害怕?
她心頭一驚:難道是故意的?故意想往殷逢身上栽贓什么?可是怎么可能,他們怎么可能栽贓得了殷逢?那不是異想天開嗎?